第257章 水中漣漪
去荷花池。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袁葉離只是要回凝香堂。凝香堂就在荷花池旁邊,已經深夜了王妃斷然不會去賞花。于是轎攆回了凝香堂,長長的路上袁葉離隔一層衣帶摸索著那瓶子,只覺得太過危險。
收著還是丟掉……
最簡單的動作,卻是一個最復雜的問題。
這個瓶子極少,盛著的藥并不多。剛剛她悄悄地看了一眼,雖然她懂的醫藥只是皮毛,卻也能判斷出那辛辣而極濃的藥汁決計不是什么好東西。毒物都是有其特性的,否則也不會讓人類覺得危險。要不為何說是藥三分毒?這世間無色無味的毒藥,只怕是極為難得的,能夠去除它的毒性,要費極大的功夫。
涼風拂過湖水,蕩開層層波紋。
袁葉離伸手摸著那冰涼的瓶子,暗自下了決定。
立秋過去,距離皇后被廢,已經過了頗長一段時間。這些時日里,一切并無改變,麗妃更為受寵,李家可謂炙手可熱,而晟王失蹤,王妃也以旁的借口被驅入宮中幽禁。這讓許多本來持觀望態度的人,如今竟然是猶豫了起來,想要倒向皇帝那一邊。
因為并無人造反,想要支持都不能,而倘若繼續做墻頭草,只怕活不了多久。倘若盡心竭力地支持李家與皇帝,是否能換得幾天的命來?
并不是誰都有一眼望到千里開外的本領——齊國本來就是男尊女卑的國家,如今大部分人都將責任推在麗妃身上,即使無人敢宣之于口。改變一個國家的首領,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而偏偏衛越辰此時執意要當一個昏君。
沒有人勸他,勸了就是一個死局。欽天監看到了皇帝的星象,已是瀕臨毀滅之勢,而整個齊國也極有可能毀于這一代,只因衛越辰一人。本來太子就是命定的齊國君主,弒君上位即是不祥,偏偏衛越辰不聽任何人的勸諫。欽天監已然成了最安靜的一個部門,就怕被衛越辰發現這點,然后為了封殺消息,將他們全數滅口。
人心難測,天意無解。
只能嘆一聲,上天為何要讓衛越辰上位?
所以等到大部分激進派被關進了天牢之后,一時之間朝堂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平靜。誰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平靜前的爆發,還是他們打算一直如此啞忍下去。大部分軍隊都已經被派出去鎮壓各地亂像,朝廷中官員幾乎都知道,這時齊國已面臨內亂的危機。而李琦幾乎成了握有實權的皇帝。衛越辰將國家大事都托付給他,自己則每日流連于后宮。
一個女兒居然有用到這種地步,李琦本人恐怕也沒有想到。
麗貴妃受寵得讓人無法想象,即使杖殺宮女,虐待宮人,甚至要求衛越辰重建一座藏珍地宮,也沒有絲毫異議。平民們素來是分不清狀況的,宮中再次征集人手,也無人覺得這是齊國即將內亂的先兆。
麗貴妃的殘暴,只有宮內人才知。那藏珍地宮依舊建在宮中,拆了好幾座前人建造的宮殿,只為開辟一片空地。
這藏珍地宮,名副其實。
在北邊有一種燈叫做長明燈,那燈能在地下散發光明。這地宮周圍就以這燈砌了一個方框,其中央位置擺滿最珍貴的寶物,而墻上找畫師繪了壁畫,是茫茫的夜空,頭頂的燈就似晨星,置身其中幾乎要被各式珍寶迷亂了眼睛。
這地宮只有一處入口,入口是上鎖的,只有一件東西能開了它的鎖,那就是麗貴妃的發簪。那發簪由琉璃打造金絲纏繞,卻似乎不顯得俗氣,而最后有一朵芍藥,轉開它,就能看到其中的鑰匙。
其中珍寶擺放的方位也有所講究,東南西北。齊國占地極廣,全是前人血汗打下的江山。四個方位分別都有不同的寶物,比如北面有琉璃天燈,西方有極樂之珠,南邊有百雀云鍛,東則是凝露花霜。
琉璃天燈乃工匠所造,其琉璃只能用巧奪天工來形容,其他琉璃燈不能比其萬分之一。透明仿佛觸手即碎,夢幻如同這世間沒美好的幻夢。極樂之珠與如意珠極為相像,然而其中裂痕卻仿佛藏著一朵蓮花,可以隱約看見它的形體,加上本來就是很難采得的東西,長于懸崖峭壁之下,一個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百雀云鍛是一種工藝織成的布,其中集合了百種傳說中的神鳥,是百多年前一名天才畫師所繪。凝露花霜卻比它們都要樸素一些。東面有一座山名喚浣花谷,其中花朵茂盛,實為一大美景,而凝露花霜則是將花朵泡在一種特殊液體中,則可以保存其貌,雖然難免缺失,但百花聚集終究是難得的美景。
于是這四種物件都被擺在藏珍地宮中,其方位就是擺放的位置。這個地宮里甚至沒有金銀,只因金銀過于俗氣,擔心沾染了它們。
可以想象,倘若置身其中,那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奢侈,金山銀山都堆不出來的美麗。因為只有天子,才有擁有它們的權利。
然而就在這之后,卻有了《深宮秘事》。一石激起千層浪,水中漣漪成波紋,衛越辰暗地里將這本書盡數燒毀,直到一名言官冒死沖上殿前,以“陛下若是震怒,豈不承認了自己即是昏君?”
那言官在朝堂上相好之人,盡皆下了天牢,他一句話卻讓衛越辰愣住,最終沒有治罪與平民。看過這本書的人太多,若要一個個滅口,定然要將京城城墻盡皆染紅,太過可怖。
衛越辰并沒有深究,那寫書的人是誰。他的想法,與那言官是一致的——他到此時此刻,依舊認為自己不是那論罪當誅的昏君。此事對他而言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衛晟云失蹤在既明城的消息。
不是單單他一人。
而是整支隊伍失去聯絡,派去的通訊兵有去無回,仿佛入了那城,就是九死一生。而如果再調集隊伍過去,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京城失守。各地的動亂幾乎無法鎮壓,而若是再調人,就只能從京城。
橫看豎看,一支軍隊憑空失蹤都是天荒夜談,若說發生這種事,真當他這么好蒙騙?
呵,衛晟云失蹤,這話誰會信。
衛越辰幾番追查,卻當真尋不到那人的下落。而聽從麗妃之言,讓晟王妃入宮以后,他收到的奏章,更是如浪潮撲面。這個時候,敢為晟王說話的人當然不多,然而竟有言官的家屬,冒死去見麗妃,以同樣的手段死在長樂宮中,再令人將這些消息散播出去。
而京城里的人更是越發喧鬧起來,他們不知道當今登基的皇帝是誰,卻很熟悉戰神的名號。晟王妃的事情稍加渲染,就將衛越辰說成了一個昏君,不止不放過衛晟云,甚至要以他的發妻為人質。前頭那么多事情都沒能鬧起來,如今京城城西卻鬧了一次暴動,盡管很快被控制住了。
無人知道這些口耳相傳的話是誰散播出去的,罪不責眾,然后衛越辰和麗妃卻什么都做不了。與此同時,在宮中傳來了太后病危的消息。
無論如何看,這些都是齊國即將滅亡的征兆。太后的病幾乎無跡可尋,貴妃讓御醫日夜在醫書里尋找此病的一切蛛絲馬跡,然則卻始終毫無辦法,藥石無靈。袁葉離這些日子,都被軟禁在宮中,不得離凝香堂一步。
太后那日之后,就再也沒有召袁葉離過去。這些日子,袁葉離只能等在屋里,看外間能傳來什么消息。凌太妃越發的懼怕麗貴妃,這些日子來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仿佛終于怕起了過往自己害過的那些人,回來向她索命。
包括袁葉離在內。
凌太妃害怕袁葉離,到了旁人無法想象的地步。只有她不去見她,才能讓這小小的凝香堂平靜些。太妃每日黎明即起,卻極早就上chuáng就寢,每日過著規律的生活,只是不愿意見任何人。袁葉離也沒有去找她——沒有人會這樣寬宏大度地,放過一個曾經想要害自己的人。
即使只是曾經,也不值得原諒,就算對方有自己的理由。難道一個人小時候過得很慘,就能原諒他后來殺人放火壞事做盡?
若是如此,那些受害者也未免死得太過無辜。
凝香堂外,突然傳來了儀仗的聲音。明明那么遠,卻人未到,聲先至。袁葉離抬眼,只見凝香堂門外,遠遠的就能看見麗貴妃的轎攆,慢慢接近,那轎攆上方架著傘,白傘下落下來一層紗,袁葉離卻知道那人是麗妃。
“麗貴妃娘娘駕到!”
這樣一聲宣布,袁葉離帶著凝香堂中所有人站在門前。其他宮人跪著,而袁葉離站在原地。晟王妃的品級未降,所以她不必跪下迎接對方。
麗妃來到凝香堂前,扶著旁人的手下了轎攆。
今日是晴天,陽光極好。兩人同時行禮,抬眼望向對方時卻都沒有笑容。她們身高相約,都是身材高挑的美人。陽光灑在麗妃的紅衣上,晴天之下是她肆意囂張的笑。麗貴妃道:“太后病危。”
袁葉離定定地看著她。“本王妃知道。”
“本宮要搜凝香堂。”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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