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守得云開
若要細細說起整件事情來,恐怕還琢磨不透其中的底子。這件事情蹺蹊就在于,袁葉離先收到了太后報信。如果這確實是麗妃要害太后,并將臟水潑到袁葉離身上,那玉瓶又是怎么一回事?那玉瓶是麗妃搜出來的,卻是太后給她的東西。
如果太后是和麗妃一派,企圖以此陷害袁葉離,那就說得過去了。但同時,如果太后是當真要依靠袁葉離,憑著這一瓶藥扳倒麗妃——會不會實情當真就是如此?
說話的人是太后,只有太后知道,自己支持的到底是哪一方。是麗妃,還是她袁葉離?
如果是麗妃,那么太后為何要幫助袁葉離,自然是因為要博取晟王妃的信任,隨后再更徹底地將她扳倒。如此一來,這宮中竟然沒有一個可信的人,就連取出玉瓶給她的太后,都是不可信的。
如果太后當真是要害她,那么今日面對袁葉離的就是一場死局。
嚴寒之下,雪上加霜。
太后遵從麗妃之命,放過袁葉離,最后將她引入宮中,以患病為由不干涉此事,最終給她一個玉瓶。而麗妃則帶人前來,證明袁葉離是唯一會害太后的嫌兇。如果一個凌太妃不足夠,那么曾經母儀天下、如今為一國太后的越太后,應該足夠毀去袁葉離的名聲了。
不單不得婆母喜愛,甚至在初初入宮之時,就處心積慮要害死太后。這是罪加一等,只要袁葉離沒有說服對方的證據,那么她的下場會很慘。如今衛晟云失蹤,京城里人人自危,她會淪落街頭,甚或在宮里就被處死。
而如果她死了,衛晟云的名聲也會受損,因為她是他的王妃。
“云錦嬤嬤到。”
云錦。
袁葉離看著走進殿來,不卑不亢地行大禮的女子。云嬤嬤生了一張普通的臉,眉眼甚至連清秀都算不上。國字臉粗眉,偏厚的唇瓣,只是因此而顯得頗為敦厚,尋常人見了都會有幾分親切感而已。親切……如今,袁葉離也不得不懷疑這一點了。
她是太后身邊的人。如今太后昏迷,云錦說出來的話,就代表了太后到底站在哪一方。
麗妃道:“你就是云嬤嬤?”
云嬤嬤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地道:“奴婢在。”沒有多余的問話,甚至不曾問今日發生何事。這聽起來像是每一個宮人應有的本質,然而云嬤嬤卻依靠著這一點,成為了太后如今,最信任的一個人。
但凡一個人能堅持一件事,最后的結果都不會很糟糕。
“本宮想知道,前些日子,太后是不是曾見過晟王妃。”麗妃緩緩說著,視線掃過跪著的云嬤嬤,精致眉眼之間看不出半分情緒來。“你不必害怕,如論事情結果如何,都與你無關。”
說話那樣親切,然而面上卻沒有半點波瀾。
是應該的,她已經是貴妃,面對袁葉離或許需要客套,但對著一個下人,又何必用笑來籠絡他們?
袁葉離沒有接口,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在旁人看來,這興許就是心虛,因為沒有問題可問,所以才不敢插嘴。只見云嬤嬤抬眼各望了麗妃和袁葉離一眼,快到甚至不能因冒犯主上而苛責的地步。袁葉離很難分辨,她到底是不是將要背叛自己。
不。
談不上背叛吧,從一開始,她就是太后的人。
她淡淡地想著。
“稟告貴妃娘娘,太后確實見過晟王妃。”極慢地說著,你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說下一句話。很久麗妃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麗妃挑眉:“何時?她與慈寧宮里的人,又曾說過些什么?”
云嬤嬤道:“第一次是在太妃要告罪于王妃之后,奴婢記得王妃彈了一支醉花吟給太后娘娘。”
她說話真的很慢,甚至……有點分不清時間順序。麗妃在問的分明是袁葉離入宮以后,云嬤嬤卻說起了更早的事情——是,這也沒錯,麗妃說的只是‘前些日子’。這個人一定是在繞彎!麗妃緩過一口氣才說:“繼續。”
“第二次就是在王妃入宮以后。”云嬤嬤像是看不見麗妃如此的反應。“那次是太后將王妃找來的,已經是晚膳時分了。”
麗妃這才覺得事情順遂了點。“那你詳細說一說,當日發生的事情。”
這話說得籠統,然而袁葉離卻知道,這將會決定到底太后是麗妃那一邊的,抑或當真為她感到不值。袁葉離舉杯喝了一口茶,即使茶已經涼了。喝茶是個掩飾情緒的好辦法,只要你不因為一時過于激動而塞了牙縫。
云嬤嬤卻抬眼望向袁葉離:“王妃不知道?”
“并不,”袁葉離微笑:“只是我說的,貴妃也未必會信。”
言下之意,麗妃從一開始,就存心為難她。袁葉離沒有多講,但簡簡單單這樣幾句話,想必已經夠了。麗妃卻沒有回應,只是冷然道:“好了,繼續。”
“奴婢遵命。那日太后讓王妃進宮來,本是想著王妃如今在宮里,無人相伴,就趁著時間尚早,讓王妃來敘舊。”云嬤嬤一字一句說著,說得太慢了,但兩人急著要聽她往下說,所以無人打斷她。
大門早已在云嬤嬤進門來時合上,一滴風也漏不進來,只聽得見風掛過門板的聲音。
涼的是風,薄的是紙。
涼薄一詞的來由,或許就是這樣也未可知。
“可王妃當日的反應,卻不如太后娘娘想的那樣。”云嬤嬤望著麗妃,一個眼神也沒有給袁葉離。“王妃不但出言不敬,而且還在離去后,給了聽雪一個錦囊,其中放著一玉墜,那飾物成色不壞,若賣出宮去,也值百兩紋銀。”
這就很可見其中的關節了。
袁葉離抬眼望了聽雪一眼。她見過這宮女,但當時卻沒有多加留神。
若說給玉墜,那更是無中生有。袁葉離垂下眼,舉著茶杯輕輕搖晃:“這樣看來,竟是要說我不敬太后了?倒是想云嬤嬤說說,我是如何不敬。”
語調帶著幾分諷刺,然而笑意吟吟,完全不像是呵責。
云錦嬤嬤見了這樣的袁葉離,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不安:若說這是坐懷不亂,這未免也太鎮定了些……云錦跟著太后數十年,在宮中還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何況還是在這樣的年紀,見得再多,也不會鎮定到這個地步。可是路已經選了,她一定要說下去。
“奴婢不敢。”她低下頭,慌忙伏跪在地上,掩去眼中些許不安。正因為她太平靜,所以但凡漏了半點情緒,都很容易看出來。“王妃只是神色冷淡,下跪時雖行了全禮,然而卻始終有些悶悶不樂。”
袁葉離不說話,往后一靠,面上一點心情都不露出來,只是聽這云錦繼續講。
“太后問王妃如何了,王妃卻是遲遲不回答。奴婢不敢編排主子,然而卻知道這樣不說話,是為不敬主上。”云嬤嬤道。
這宮中說話有個有趣之處就是,倘若她說自己不敢做些什么,就偏偏是要做什么。如今說是不敢編排,卻還是誹謗了兩句。袁葉離還是沉默,只聽麗妃問:“還有呢?”
云嬤嬤似乎身子一抖,立刻磕頭道:“奴婢知道的,就這么多了。”
麗妃微笑:“你不必害怕,本宮在此,還不至于讓人害了你。”
這樣普通的一句話,然而這這個場景下誰都聽得出,是在說袁葉離。云嬤嬤又磕了兩個頭,應聲說:“是,是。王妃說,如今天下人都不喜歡她,只怕過些日子,當真以為……她是如貴妃娘娘一般的奸妃了。”
聽見這話,麗妃登時抬起頭,驚詫望著云嬤嬤,只差沒有一個茶杯砸向她:“此話當真?”
“千……千真萬確。”云嬤嬤承認道,偷偷望向袁葉離,卻看見后者似乎在走神,壓根沒聽兩人的對答。
麗妃好容易才平靜下來,卻是問:“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再沒有了。”云嬤嬤連忙回答。
“好,好。”麗妃連說兩聲好,然后揮一揮手:“聽雪,你來說。”
袁葉離這才抬眼,望向堂中三人。看她們演戲,可當真是無趣——如果其中要陷害的人不是她自己,袁葉離恐怕早已看不下去。只見聽雪緩緩走到堂中跪下,就在云嬤嬤旁邊。“稟告貴妃娘娘,聽雪之所以會收玉墜,是因為王妃讓奴婢辦了一件事。”
她繼續講,語氣十分篤定,好像已經編排過無數遍:“王妃讓奴婢……”手指向麗妃手中的玉瓶,再接著往下說:“將這瓶子里的朱砂,下到太后娘娘的飲食之中。”
茶杯被麗妃一砸,聽上去簡直不像是一個大家閨秀會砸出來的聲音。“不知王妃,如今可有話要講??”麗妃問,幾乎咬牙切齒。
袁葉離看著她們。
僅僅只是看著。如今,情況可算是明了了……太后確實是和麗妃勾結,所以才會幫助她。只是這當中的細節如何,卻是要等以后才知道了。
她緩緩開口:“自然有。”
語氣閑適,仿佛被指控的人不是她,一個待罪的王妃。她仍然坐在原位,沒有跪下請罪,沒有驚慌失色,一切常人想象中的反應都沒有。
“不知貴妃娘娘,如今可知太后中的,是哪一種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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