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久別重逢
袁葉離挑眉:“白鷺姐姐?”
小玉看起來很是害怕,她雙手緊緊交握:“白鷺姐姐她……很厲害。其他女孩子可能會覺得她會很粗暴,跟男人似的。但是小玉是邊境的人,知道戰場多亂,所以覺得她很厲害。”
她的語調單純,又笨的厲害,完全不會讓人想要苛責她。袁葉離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反而笑了一笑。
她都不記得了,在那個被稱為京城的地方,白鷺這種丫鬟,是不會有人要的。甚至因為進過軍營,所以會被男人嫌棄,就算作為一個奴仆買出去,都不一定能賣個好價錢。那些人甚至會嘰嘰喳喳,說著她作為女子的不檢點,沒有人會體諒一下,旁人的不得已。甚至是有些同情的真善人,也會因為流言而不肯靠近她。
能夠顧全大局,放眼于天下的人,在這世間鳳毛麟角。
袁葉離走進帳篷,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鷺。她沒有醒,全身傷痕累累,躺在那床上,看起來小小的,一點都沒有平常的活潑勁。
春燕走了,和染晴一起,不知在那個角落。秋鳶至今在京城,不知情況如何,有否落于她的敵人之手,或者因為身份,而被捉去上刑。這些事情,只有等到此間戰事來了,才能回去慢慢理清楚。
曾經的她,并不知戰場代表著什么。她是真的天真,以為去了戰場,還能再次回來。不是的,權力和責任的重擔就那樣壓在肩上,她甚至在聽見小玉說的話時,愣了一愣。
她甚至想不起來,那些歡聲笑語,隱藏在好茶香車,琴棋書畫之間的一切。見慣了性命隨時被威脅的人,又哪里能夠理解,為了一兩件小事,就爭風吃醋的女子?只覺得兒戲又單薄,天真卻傷人。
白鷺重傷,而她幾乎不能行走;就連站在那里的小玉,臉上也有一股京城女子所沒有的堅毅,身上麻布衣裳洗得發白,卻依舊很干凈。單單是回想起朝堂上的情況,還有衛越辰與麗妃,就覺得滿目臟污與不潔。
并不是軍營就更加簡單,但在血線下拼回來的一片土地,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能安心地繼續爭風吃醋?
袁葉離明了其中原因,也并非想要斥責他們的錯。她也曾經是其中一員,并無資格來苛責他們。可是現在,不需要看見,想起就覺得心煩。他們沒有嘗試過在懸崖下拼命求生,不曾在連天血線中眼睜睜看著旁人失去生命卻苦無外援,不知為了活命而身陷敵營的滋味。
這世間就算有天縱之才,然手段通天不懼命運者,又有幾何?
她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袁葉離輕輕撫摸白鷺散開來的長發,黑發帶著些枯黃,卻反而讓她覺得親切。現在她身邊剩下的人不多了,她希望能夠再見他們一面,可有些事情,終究只能是希望而已。她還記得,這幾個丫鬟送到她面前來的那一日。
那時候她年紀還不大,還不知道這些事情代表了什么。秋鳶從小就是一副小大人模樣,春燕有些懵懂但已經很能干,只有白鷺,單純到近乎愚蠢,開始時還被其他人排擠,她很清楚,只是因為白鷺足夠忠心,才能爬到如今這個位置。
她身邊的丫鬟,都有自己的心思。
秋鳶心最細,想的事情也多,即使方方面面都做得那么周到,卻依舊因為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才藝,擔心被踢出去。春燕忠于本分,卻覺得宅子里的危險太多,所以膽怯。唯獨白鷺單純,人人都覺得她是個草包,永遠不會在乎這些事。
草包?
至少,她不會這樣折辱于她。
秋鳶去過煙雨樓,春燕曾被凌太妃折磨,而白鷺,幫她最多。
秋鳶心里的事情,她如果想待她好,只要給她一些財產,放人還鄉,就能讓她此生順遂。如果是春燕,只要給一兩本菜譜,就可以回報與她。唯獨白鷺的忠心,無價能買,無物可換,無以回報。
白鷺永遠只會說一句“奴婢留在小姐身邊就好”。她很難說些什么話來感謝她,說了怕被人說是自輕身份,只略略說幾句連自己都嫌棄過于單薄,給予她一些金銀財寶,又好像太過俗氣。
算了,先處理好眼前的一切,日后再說。
她振作起來,拿起茶壺,準備倒一杯水給白鷺,給她抹一抹唇。
卻見白鷺醒了過來。
人初初清醒時或許都是這樣的,睜開眼睛,隨即白鷺緊張的打量四周,仿佛以為自己仍置身于戰場上。袁葉離手中的茶杯差一些就漏了水,還好最后一刻回神,茶水在杯面上輕輕晃動,卻沒有真的溢出來。
袁葉離像是想到了什么,憋著笑將茶端給白鷺。
頭發散亂,面色蒼白,堅強地披衣坐起身的少女,看見這杯淡淡的茶就愣了。這茶很滿,滿得不知如何下口。她嘆了口氣,不知為何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姐,你這是在為難奴婢啊……”
袁葉離為了不手抖讓茶灑出來,已經在努力讓自己不笑了,聽見白鷺這一句話,只能勉力說出三個字:“那你喝啊。”
白鷺很難過地瞪了袁葉離一眼,扁著嘴將茶杯接了過去。白鷺一口將茶喝光,然后將杯子遞回去。她氣憤的模樣,一瞬間讓人忘記了這里還是戰場,戰爭還沒有結束。
袁葉離看著她,忽然就道:“你想要什么?”
她說出話來,才連忙掩住自己的嘴,仿佛說了什么不應該說的話。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所以一不留神就說了出來。暗自懊悔,卻已經說出口了。白鷺有些詫異:“小姐在……問奴婢?”
她的表情錯愕,完全無法理解袁葉離的問話。
騎虎難下。袁葉離決定說了:“你原本可以留在京城,不追過來。”這是很客觀的事實,白鷺本來不必要這樣做。袁葉離覺得最不解的,也不過是如此而已。戰場太過危險,只要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就不會想要來。
白鷺眨眨眼,一時沒有反應。
袁葉離將茶杯放在桌上,認真地想要向白鷺討一個回答。
帳篷中一片寂靜,昏黃的燭火和油燈散發著溫和而粗糙的暖意。帳篷內部是白色的,洗得有些舊了的布上有幾塊灰色的痕跡,看起來不漂亮,卻知道摸上去很光滑。白鷺坐在床上,披著一件灰色的衣裳,平常綁起來的黑發散落下來,披在肩上,顯得她瘦弱而嬌小。她低著頭,垂著眼,看不見她的眼神。
卻能看見,她彎起嘴角,笑了:“是奴婢愿意的。”
一時之間,袁葉離竟然不知,應該怎么回答。她輕輕的“嗯”了一聲,又重新倒了一杯茶,遞給她,不再提及這件事情。
白鷺主要受的傷都在身上,倒不算重,但一直壓力太大,才昏迷了許久。
白鷺一點也不虛弱,不,應該說她已經忘記了虛弱二字的寫法。
她抓住袁葉離,因為秋鳶不在,就對著她說,從離開她一直說到戰場上的情況,嘰嘰喳喳半點不帶喘氣的。從白鷺的敘述中,袁葉離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如今的京城——已經一片混亂。
誰也不知道洛塵是怎么做的,但結果顯然已經呈現在他們眼前。派人散播太子猶在人間的消息,像先前接應衛晟云到京城那樣,為衛陵川和各地搭上一根線,不惜一切只為讓齊國亂起來。
在戰爭期間,衛晟云至少接到十幾份質問、試探、提醒的信函,然前線戰況太緊,衛晟云只能先將洛塵關入天牢,命其自盡,再分出兵力平靜各地情況,平息民心。卻終究起不了大用。
他親自回了京城一趟,并將袁辰玉接到戰場。
甚至在此期間,前線告急,主將卻不在戰場上。這就是御駕親征的危險性,如果不是衛晟云下令封鎖消息,讓所有人不得將信息外泄,恐怕南宮宇早就趁其不備,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了。
然后,就是衛陵川被關入黑帳篷,然后從合作者淪為了間諜。袁葉離勸服了他,即使她至今不知,為何衛陵川會啞了。她也沒有機會問了。隨后宏軍大敗,衛晟云提議議和,并派人將議和書送來。
那個人就是袁辰玉。
南宮宇不答應議和,一見人到,就將議和書和丟進了滾燙的油鍋,并下令要將袁辰玉也送進油鍋。如果不是多位主將都被衛晟云打得心怯,再也沒了背水一戰的心情,就根本沒有后來的事情,宏國也根本不會答應議和。
喝完茶,袁葉離讓小玉將白術喊過來,離開了帳篷。
她怎么也想不到,這位天才愿意到軍營中來,為最低等的軍將和平民治病,絲毫不自矜身份。但白術對此毫無反應,輕飄飄地拋下一句:“恕我見識不多,不知何謂高高在上”然后就去繼續寫藥方了。白術的藥方極其有效,至少改善了軍中的醫療狀況。
等衛晟云再次從戰場上回來時,卻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南宮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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