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兩人境況
云姑娘與云公子——枝涼如此稱呼他們,因為兩人兄妹相稱,她其實并不知道袁葉離的真名,只是如此稱呼罷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此時卻問起這樣話來。
枝涼見袁葉離臉色一沉,立刻知道不對,開口想要圓場:“是枝涼多嘴了……”
“不,”
她這話被袁葉離直接打斷,她皺著眉,語氣也緊張了起來,“你為何會這樣問?”
袁葉離并不是一個容易相信旁人的人。
但認(rèn)識枝涼這么些日子,她覺得她應(yīng)該不會無端問這樣的問題。這畢竟是旁人的私事,絕大部分人,只要不是天生熱心愛管閑事的,多半都不會干涉。枝涼只負(fù)責(zé)與客人閑聊,于情于理她不會問;但最重要的是,她問的理由是什么?
枝涼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關(guān)心別人關(guān)系的人。
可是枝涼卻沒有開口。她看起來很是猶豫,仿佛在衡量自己到底該不該管。袁葉離嚴(yán)肅起來,“你聽了誰說話?”
聽得這樣一個問題,她終于道:“……是云公子。”
衛(wèi)晟云。
袁葉離之所以心上一沉的原因,正是因為此事與他有關(guān)。這船上唯一與她有連帶關(guān)系的人就是衛(wèi)晟云,而枝涼可能接觸到的人也是她。她瞇起眼來,“他說了什么?”
枝涼不是那種粗心大意的性子,她一眼就看出剛才還在與她閑聊的云姑娘,此時此刻認(rèn)真了起來。他們關(guān)系難道當(dāng)真不好?完全沒有接觸過男女關(guān)系,而且也沒有兄弟姐妹的枝涼,對兄妹、或者情侶之間的感情,近乎一竅不通。
看過和經(jīng)歷過,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回事。
枝涼細(xì)細(xì)思索了一回,她想事情很快,理清楚自己能理清的部分也不過一瞬而已。她于是細(xì)細(xì)地將整件事說了出來,但是卻沒有拿出那一錠銀兩。她覺得那位云公子是有意與自己妹妹和解的,但她沒有摸索清楚袁葉離的想法。
袁葉離聽完以后,沒有說話。
漂亮的女子坐在那里的模樣也尤其好看,淡色一點的唇,眼睛垂下來就能看見長長的眼睫毛,秋眸行水將落未落,瘦弱近乎單薄的身板披著錦衣繡裳,柔軟的布料凸顯出纖細(xì)如若風(fēng)拂柳的姿態(tài),如云長發(fā)披垂下來,頭上沒有多少珠翠,卻有一根白玉簪。
枝涼歪了歪頭。她喜歡這樣的人。
良久,枝涼才聽見云姑娘道:“他當(dāng)真是如此?”
“嗯,”枝涼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房中寂靜,能夠聽見船在河道中慢慢行駛的聲音。枝涼不知該說些什么,于是她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茶水從黑色的茶壺里流出來,茶壺表面打磨得光滑,是從岸上買來的東西。
枝涼始終沒有說出來的話是:她覺得岸上不好,是因為岸上也有人。
有些特別感性的人,總是對沒去過的地方充滿了幻想。但實際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紛爭,茶壺好看,糖人好吃,并不代表那里的人,會特別溫柔善良可親。但枝涼知道,岸上的東西再好,人,也始終不是她熟悉的那些人。
可是這話直白,于是枝涼從來不會在客人面前說出來。
倘若說了,也只不過被人覺得,是一個船上長大的小小姑娘,對岸上人的偏見罷了。
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枝涼只是安靜地坐著。她不講話,因為講了,反而叫客人不高興,當(dāng)他們不高興的時候,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袁葉離道:“他最后是怎么回答的?”
枝涼想了一想,“情非得已。”
袁葉離點頭,揚起一抹苦笑,情非得已這四個字,當(dāng)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她覺得這個時候,她就像一個手足無措的人,對于這些事情,毫無反駁的能力,甚至也想不出什么解決辦法來。于是她開口道:“你有沒有遇到過?”
枝涼不懂,“啊?”
袁葉離想了一想,“喜歡的人。”
“有啊,”枝涼立刻如數(shù)家珍:“娘,四叔,還有云姑娘你。”她看著袁葉離,但后者卻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這樣的話聽得多了,就知道是客套話了。她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袁葉離笑著搖頭,枝涼果然沒有將心思轉(zhuǎn)到感情上去。她道:“那假若與他們吵架了,你會怎么做?”
枝涼想了一想,她皺起眉:“我不會與他們吵架。”
她自然沒有想到,袁葉離所面對的,是多么復(fù)雜的情況。這就是她會做的事,她寧可謙讓一些,也不會愿意和他們吵起來。然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枝涼會認(rèn)錯。”
袁葉離知道,枝涼看起來就不是那種固執(zhí)的性子。她也清楚,枝涼沒有想得那么復(fù)雜,不,應(yīng)該說,正常人都不會想得那么復(fù)雜。袁葉離道:“那么假如你活不久了,那又如何?”
枝涼疑惑,袁葉離這話說得也太婉轉(zhuǎn),她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活不久了”的意思是什么。但想到昨天的云姑娘,她才終于明白過來了:“云公子……不知道?”
說到這里,枝涼的聲音就驚慌了起來。
“所以……是姑娘要瞞著他,故意與他吵架,讓他不知道姑娘病了的事情?”
袁葉離沉默了片刻: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若是這樣……枝涼是不是什么都不該說?”枝涼緊張了起來。
進(jìn)屋子這么久,她都沒有緊張過,可是現(xiàn)在她卻擔(dān)起了一顆心。袁葉離笑著搖搖頭,試著安撫她:“不是的,他知道……情況還要更復(fù)雜一些。”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袁葉離的視線放空了一點,仿佛在回憶些什么。枝涼終于露出了一點作為人類的不安,她訕訕地道:“那姑娘的兄長,想必很關(guān)心姑娘吧。”
她始終沒有猜到,兩人確實有關(guān)系,但卻并不是這樣的關(guān)系。
可即使如此,她也終于懂了這件事是如何。她看著袁葉離閉上眼睛,剛才她們還在說笑,現(xiàn)在氣氛卻徹底嚴(yán)肅了起來。袁葉離應(yīng)了一聲,“嗯,”但她寧愿他不那么關(guān)心她。
若是如此,那么他們或許不會落到這樣的境地來。
袁葉離看著枝涼,她知道她不明白,也從來沒指望過有人能懂。想到這一點,袁葉離拿起茶杯,在喝一口茶的時間里,好好地理了一下思緒。最終袁葉離道:“這茶挺不錯的。”
枝涼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氣。
她道:“上一站路過的那片地,山上有很多這樣的茶葉,”她說話說得特別慢,“茶在船里挺難保存的,所以剩下來的茶葉并不多。”
袁葉離點頭,她也知道,上岸就是唯一采購的機會,這就是船行駛得慢的原因。一開始她在船上時還會暈,久了就不暈了。對于他們來說,一艘能夠橫跨水面的船是神奇的,因為岸上會水的人不多。
江河湖海,岸上人基本都聽說過關(guān)于水鬼的傳說。
袁葉離一早知道了情蠱無解的事情,她緩緩地轉(zhuǎn)動著茶杯,像轉(zhuǎn)它一樣轉(zhuǎn)開了話題:“你會水么?”
枝涼連忙道:“會的。”
說過一次話,她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袁葉離揚起眉:“會水是什么感覺?”
枝涼想了想,“呃……”其實她不太會形容,人對自己習(xí)以為常的東西,往往是不會仔細(xì)研究的:“很放松。”
袁葉離生長于京城,她不會水,更幾乎沒有見過海——對于海邊人民常見的,她卻見得不多,甚至曾經(jīng)一度,以為那條河就是所謂的海洋。“你不怕沉下去?”
枝涼點頭,“一開始會怕。但是如果習(xí)慣了,就不怕了,水會讓你自己浮起來。和在岸上走路的時候不一樣,浮水是很舒服的。”
她是認(rèn)真的,盡管離開水以后就會很累,但只要是在水里,就半點也不覺得累,你會覺得自己能在水里待上一整天,甚至羨慕?jīng)]有雙腿的魚兒。這艘船不是走大海的,她也沒有見過海,總的而言,河水和海水雖然有點不同,但在其中游蕩的感覺是一樣的。
說到這里,枝涼有點泄氣:“不過,我們在水里的機會也不多,”她敲了敲旁邊的木板,“大概只有在海邊的人才能常常下水吧。”
“我聽說過,在徐州城,有下水去撈珍珠的人。”
“徐州城?那個繁榮的城鎮(zhèn)?”
徐州城在海邊,枝涼明顯沒有去過。只有沒去過的地方,人們才會尤其好奇和向往。
“嗯,一大半外邦來的東西,都是從徐州城來的。”袁葉離說。她想起了康樂公主。
枝涼點頭,“我見過珍珠,在岸上有人一顆顆的賣。”
她不是什么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姑娘,從來沒有見過串成一串的珍珠,只知道那些小顆小顆的,被街邊的商戶吊起高價來賣。她不稀罕珍珠,看過第一次以后,就再也沒有喜歡過。
袁葉離忽然道:“你下一回,會去岸上么?”
枝涼沒有反應(yīng),“姑娘有想要的東西?”
“不,”袁葉離笑了,看起來美麗的樣子:“我要到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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