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山下村莊
山間林木,蒼白天色,泉水咚咚。松樹十分高大,橫伸開延展來許多茂盛枝葉,一個晝夜,山中仿佛又恢復了生機。
袁葉離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
直到她幾乎麻木,只是本能的在判斷方向。當朦朦朧朧地,濃霧漸漸散開以后,那遠處升起來的寥寥青煙。她花了很多時間,來肯定那不是她因為太過絕望而產(chǎn)生的幻覺。她往那個方向而去,最終霧氣散盡,林間慢慢響起雀鳥的鳴叫之聲,清脆玲瓏。
眼前的一切,仿佛褪去了一層偽裝,前所未有的清晰。她能夠看到山間小道,路邊攀爬的青藤,舒展開來的枝葉,甚至有一兩朵路邊野花,她還看見了一棵樹上的鳥巢,搖搖欲墜。
甚至連呼吸都順遂起來。
袁葉離不能想象,夜晚與清晨會有這樣大的差別。她不喜歡夜晚,即使在有夜明珠時候都不曾喜歡過。她騎著馬,即使還維持著動作,但其實她內(nèi)心已經(jīng)放松下來,而且越來越疲倦。
意料之外的是,她看到了一處小鎮(zhèn)。
真的是小鎮(zhèn),許多窄窄小小的紅黑屋子,擠在一起,甚至還有一塊牌匾,寫著“白榆”。白榆鎮(zhèn)。袁葉離找到了一處客棧,隨后進去了。她要逃出來,自然會先找自己的包袱,倘若什么都不帶,那還怎么逃?
袁葉離不會覺得有什么后患,那紅衣寨主,帶著土匪已經(jīng)是為禍一方,周圍的人對這個土匪還會有什么好感不成?即使有顧慮,她也是先做了再說。
找個屋子,睡過一覺,袁葉離起來以后,先是沐浴梳洗,穿了一身白色,慢慢的梳好長發(fā)。她早已風塵仆仆,疲倦不堪,如今不知多久,才要恢復過來。有很多事情,尚未解決。她覺得一切還懸,而且她太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在浴桶里泡了一會兒以后,她總算清醒了一些,卻還沒有到能立刻質(zhì)問聞墨的地步。她被支去了另一個房間,在袁葉離發(fā)現(xiàn)了那些事,聽到她所說的話以后,她實在不想和聞墨留在一個屋子里了。
聞墨,聞家,山寨……
她想著想著,最后總會糾纏到一個名字上去。就在這時候,她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她閉了一下眼,不是她有心,只是下意識就覺得是什么麻煩而已。可她還是說:“誰?”
一個粗獷的男聲:“小的見到了一個人……”
那是這客棧中的伙計。袁葉離披好衣裳,聽著他說。
“這位云公子,說要見你。”他回答道。
袁葉離心下已想到答案,立刻決絕回復道:“不見!
伙計站在那里,左右為難。他知道身旁這位公子,和那位小姐,這般鐘靈毓秀,一看就知道是頂頂好的人物,斷然不會機緣巧合出現(xiàn)在這邊遠小鎮(zhèn)之中,多半是互相認識的。他不知道這兩位之間鬧了什么事,他也不是很想惹麻煩上身,但他總要應付過去的。
結果那云公子,遞了一塊玉佩給他。
伙計眨眨眼,收下玉佩,轉身溜了。這天下之間,唯錢字不破。
只留衛(wèi)晟云一人站在門外。他看著門簾許久,最終沒有開門。不知為何,卻聽得袁葉離先開口了。
“你換了劍!
她依然記得,他從前用的并非這樣一柄劍。衛(wèi)晟云本來彎起唇,想要笑?刹恢獮楹危鷫毫讼氯ァK溃骸斑@把更好。”
兩人都說過話后,房中忽然寂靜下來。他望著房門半響,最終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第幾次?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她坐在一張桌前,桌上只有兩三把木梳。這小鎮(zhèn),并沒有每間客房都擺一面銅鏡般奢侈。這一次,她連他的倒影都不會見到了。這么些日子來,她逃了,于是他就追,一直追了許久,自南到北。
水路,陸路,山路。
所以追到了如今,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袁葉離又開口,她正在梳頭發(fā),一匹青絲洗練如昔!澳愕膭,還在滴血!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衛(wèi)晟云手中的劍,已經(jīng)洗過了,一般人并不會發(fā)現(xiàn)這是把真的能拿來斬人的劍——說到底,絕大部分人根本沒有見過劍這種只存在于故事里的東西,只靠口耳相傳,誰也不知道它真正是什么樣子。。他卻不知為何,明白了她說的是什么。
他道,“都死了!
袁葉離開口,覺得有點苦,他依然聽得懂她的意思是什么,無論她說得如何曲折難明。她說:“山寨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對,”衛(wèi)晟云說,“殺光了!
這話聽起來殘忍。袁葉離梳發(fā)的手停頓了片刻,隨后道:“你看不慣他們?”
“在北邊,土匪為禍一方,”衛(wèi)晟云靜靜地說著,“我親眼見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她并沒有想著趕盡殺絕,即使那是惡人。不過她沒有出聲。
房中的寂靜,是幾乎窒息的悶熱。比較破落的門與桌,還有一踩上去稍微用力,就會發(fā)出吱呀之聲的地板,洗得略微脫色的床單,還有垂下來的細結白色蚊帳,幾乎是屋中唯一看起來,稍微精致一點的東西。
他們同室而談,卻誰都不曾看到對方的眼神。
所謂蒼涼,大約如此。
他從山上殺下來,其中過程并沒有他口中所說那般輕松。孤身一人,一匹馬,三尺青鋒,終于還是不足以對付那么多的人。但他殺了紅衣寨主,土匪的心,本就不齊。這樣一殺,就作鳥獸散,最終剩下來的人并不多。
但就那樣,也幾乎血染山頭,火焰燎原。
衛(wèi)晟云終于找回了昔日殺敵的感覺時候,面對的就已經(jīng)是許多死去的土匪,還有那驚心奪目的紅衣。那寨主確實生得十分好看,但已經(jīng)死了,雙目睜大,盛滿死時的驚恐,身下滲出血來,血腥味道,也并不是那么好聞。
衛(wèi)晟云回身,到山上的那個山寨里去;鸾K于是滅了,卻不知是誰滅的。
他千方百計,萬般小心,幾乎窮盡心力,卻還是不曾逃過這樣一番災禍。他到那山寨里去,結果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
山寨已經(jīng)半毀,進去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但他還是進去。山寨里有許多房屋都銷毀殆盡,然而當他到那寨主的屋里時候,終究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衛(wèi)晟云慢慢地向袁葉離解釋著。
袁葉離背對著他,他也不知道她是在聽,還是沒聽。直到她說,“然后呢?”
“那寨主可能是和人做過交易的,”衛(wèi)晟云說,“我在他屋里發(fā)現(xiàn)了一把劍,是京城中物,我從前曾經(jīng)見過。”
一把劍。
袁葉離并不是擅長殺戮之人,她手中沒有劍,也不了解這些東西之間的差異。但衛(wèi)晟云既然這樣說,想必那劍一定極其特別,而且讓人無法忘懷。若非如此,他不會記得,也不會在隔了這么久以后,依然提出來。
“是誰的?”
既然是劍,就一定有主人。劍本身擺在桌上,并不會害了誰,是人拿著它,它才有用。
衛(wèi)晟云的聲音很滄桑,聽得出他正在回想多年前的舊事。最終他道:“那是寧王府中的一把劍,寧王曾經(jīng)將它展示出來,予眾人所看!
這次袁葉離也安靜了。
她記得寧王是誰。而她甚至知道得更多一點。她說:“我記得……寧王與聞太師交好。”
已經(jīng)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寧王……當年袁葉離打開皇城城門,放叛軍入宮之時,他半個人成了殘廢,最終身死。即使已經(jīng)過了很久,袁葉離依舊能夠想起來,那時候她是怎么想的。
加上聞太師。她覺得,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就在這時候,衛(wèi)晟云忽然開口,說起全然不相干的事情來。
“你要逃了?”他問。
她逃了很多很多回。
這一次,事關重大。他這樣問,幾乎是在調(diào)侃她。袁葉離苦笑,第一次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說,“假如我要逃,你打算如何?”
“跟著。”他說。
很普通的一個答案。
她最終,閉了閉眼,然后道:“出去吧。”
衛(wèi)晟云沉默半響,終于轉身出去,說要定一家客房。剛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伙計,如今總算看出來一些門道了。他道:“這位爺……”
衛(wèi)晟云回過頭去望他,“怎么?”
他殺戮慣了,眼神不自覺的就有點兇。小伙計退后了一步,出于常人對強者的畏懼。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這位客官,有沒有聽說過我們鎮(zhèn)子里的習俗?”連稱呼都變了。
“什么習俗?”
“就是,就是……”小哥即使被嚇著了,依舊一成不變的在堅持話癆本色,“祭典啊。”
衛(wèi)晟云不曾聽說過所謂的祭典,但卻興起了某些不好的念頭。他正要開口,小哥卻揪住機會多說了幾句:“就是會開煙火大會,大家聚集在一起,會有很多好吃的餐點和新奇小玩意兒。”
這樣一個小鎮(zhèn),也會有這種東西?
衛(wèi)晟云興起了興趣,伙計繼續(xù)嘮嘮叨叨,“客官別看我們這里小,這一個月會有不少人來這鎮(zhèn)子里,還有不少商隊路過,所以全年里,就這段時間最熱乎了。”伙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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