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秦蘇北如墜冰窟,突然間失去思考能力。
秦知雨的癥狀和他前幾天的感冒沒多大區(qū)別,為什么擱他身上,是睡一覺就能好的小毛病,到她那兒,就成了難以治愈的頑疾?
老天可真會開玩笑!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秦蘇北從未這般無助過,好似全世界的重量都壓在肩頭,而他只能扛下,別無選擇。
醫(yī)生建議直接辦理住院,方便第二天一早安排各項檢查。秦蘇北問可不可以先回趟家,“聽說做骨穿很痛苦,我先帶她回家,做做小孩的思想工作,順便準備下住院的物品!
“也行,但有病一定要及時治療,拖不得!
秦蘇北發(fā)覺,他可以漠然地對待父親,卻沒辦法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妹妹。他推開診室的門,故作輕松地招呼秦知雨回家。
“怎么沒讓我吃藥?”
“明天再來做幾項檢查。”
“以前感冒不是驗下血就行?”
秦蘇北搪塞道:“不許質(zhì)疑醫(yī)生!
他不想叫出租車,指指路旁停放整齊的一排共享電單車,“要不要我騎車載你?”
“好呀,等下經(jīng)過睢寧路,能不能買點燒烤當宵夜?”
秦蘇北眼眶一熱,趕忙別過臉,“隨便你!
依然是秦知雨坐前面,秦蘇北雙手握住車把,仿佛從背后抱著她。和其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不同,他們沒有多少親密舉動,擁抱更是不曾有過。
起初秦知雨也會沒大沒小地鬧騰,被秦蘇北冷處理幾次后,她學會了看臉色,懂得要收斂。最大限度不過是用泰山壓頂?shù)恼袃海扑鸫病?
迎著夏夜的晚風騎行,本是件極享受的事,秦蘇北心里卻似塞了團棉花,堵得厲害。他幡然醒悟,人不懼怕貧窮,不懼怕辛苦,最怕的是親人生病,眼睜睜看著她忍受病痛折磨。
為什么不是他生這個病呢?他寧愿代妹妹承受那份痛苦折磨。
因為發(fā)燒乏力,秦知雨的喘息稍有些急促,卻還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秦蘇北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確診重癥,他該如何籌到那筆救命錢。
找周謙借?上次欠他的還沒還清,他也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房貸要供。
銀行或網(wǎng)絡貸款壓根不用想,后期秦廷書玩得大,用兒子的名義注冊過信貸公司,迄今他還在信用黑名單上掛著。
親戚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朋友……人要不落魄一回,根本沒機會看清所謂的朋友都是些什么貨色。
其實也正常,他并非土生土長的寧塔人,幼時父親把生意做到哪,他們就把家遷到哪。長大后結(jié)交的朋友,大多沖彼此的家境,通俗點說,看你是有錢人才跟你玩。
跌出那個階層之后,再想往上撲騰,幾無可能。
“停停停,到了!”
秦知雨提醒哥哥睢寧路口就在右手邊,夜間九十點,正是燒烤攤?cè)藲庾钔臅r候,煙火繚繞,人聲鼎沸。
“想吃什么?”
穿過紅綠燈,秦蘇北挑家名氣最響看起來最講究的,把電動車支在路邊,“咱們打包帶回去!
“要羊肉串、雞翅、年糕,再來兩串香菇!
燒烤不健康,妹妹還發(fā)著低燒,可秦蘇北不忍拒絕。按照她點的,一樣不少,烤熟后用錫紙包住,再裹個塑料袋,交給秦知雨拎著,“小心燙!
小丫頭打個哈欠,“好累,吃完我就得上床睡覺!
她是標準的眼大肚皮小,到家后只啃了一串雞翅,兩串羊肉串和香菇,就干不動了。渾身軟綿綿的,澡也不想洗。
秦蘇北難得縱容:“不想洗就不洗!
小孩得寸進尺,“那牙也不刷嘍~”
“你不嫌臭就行!
把妹妹安排妥當,秦蘇北到院子里抽煙,他沒煙癮,有限的存貨是為禮尚往來預備的,平時根本想不起來碰。
可這會兒,除了煙,他想不出還有什么方法排解煩悶。
活著說白了也是場游戲,開局他有幸摸到副好牌,不說含著金湯匙出生,至少比多半人過得幸福。近年,卻跟攤上終極試煉似的,磨難一個接一個,連喘息的空隙都不給。
秦蘇北垂著腦袋,雕塑般許久沒動彈,直到煙蒂燙到手指,他才把它丟在地上,用腳踩滅。
發(fā)愁有個鳥用?崩潰有個鳥用?還不是得一天天煎熬地過。
葉櫻桃沒休所謂的“小月子”,周日在家休息一天,星期一照常去上班。
公司規(guī)定每月二十五號停止申報費用,留足夠的時間供總部財務軋賬。各分店在截止日期前拼命報銷,葉櫻桃連續(xù)好幾天忙得不可開交。
好容易當月的賬目處理得差不多,又要開始填報各類統(tǒng)計表。財務工作歸根究底拼的就是細致,哪怕差一分兩分錢,不對平也不能完事兒。
性子跳脫的人根本干不了這個,葉櫻桃是有耐心的,于她而言,糾錯就像玩找茬游戲,“通關”的那一刻,成就感爆棚。
因為她的加入,八月份總賬關得特別早,之前要到次月六號才出的報表,三號就順利搞定。
周五晚,與部門同事聚完餐,想到好些日子沒回石榴街,葉櫻桃決定回家住一晚。
揚言娘家人好賴都與她無關,當然是句氣話。能與原生家庭撇清干系的都是狠角色,葉櫻桃自認做不到。
趁商場沒打烊,她去買兩盒保健品給爸媽,哥嫂一家也分別挑了些吃的用的。到石榴街巷子口停好車,經(jīng)過秦家院門口時,葉櫻桃突然想起,許久沒和秦知雨聯(lián)系了。
院子里黑咕隆咚一片,不知是都睡下了,還是沒回來。小孩沒記性,口口聲聲當她是好朋友,估計轉(zhuǎn)臉就給忘了。
葉櫻桃越過小院繼續(xù)往里走,有鄰居阿姨撞見,問她怎么深更半夜回娘家。路燈昏黃,卻也能照清阿姨臉上幸災樂禍的笑。
曾經(jīng)最講究排場的葉家閨女,石榴街飛出去的金鳳凰,落魄到如斯地步,碎嘴婆子背地里嘲弄還不過癮,當面也要戳戳心窩子才解恨。
葉櫻桃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出于對長輩的尊重,告訴她自己剛和公司同事吃完飯。
“你上班了啊,一個月能賺多少?”
“不多,到手就幾千塊。”
“那租個房養(yǎng)個車也不剩下多少了嘛!
“勉強夠生活!
阿姨意味深長地笑笑,轉(zhuǎn)身進到自家院子里,小聲嘀咕,“男人都死了,還涂脂抹粉的給誰看!”
葉櫻桃咬咬下唇,深吸口氣,逼自己淡定。嘴長在別人臉上,你能管的住?她們除了八卦東家長西家短,也沒其他娛樂活動了。
二老和蘭蘭早已歇下,大哥大嫂在客廳看電視。葉家是鐵制的院門,葉櫻桃有鑰匙,從外頭也能打開。
她都走到后屋門前了,兩人依舊沒察覺。
“依我看挑兩套大的劃算,如今國家都放開三胎了,大家日子越來越好,以后誰還買小兩居室?”
“咱家人多,兩套不夠分。”
龔文靜冷哼,“沒聽講誰家拆遷還給嫁出去的女兒分房子!
葉予墨堅持,“就一大兩小最合適,大的我們一家四口住,爸媽住小的方便打掃。當初買這處院子,櫻桃出了一半的錢,給套小的算虧待她!
龔文靜自知沒理,但白送小姑子一套房,等于割她的肉,疼都要疼死。
“她肯定不缺錢,不然怎么能狠下心把孩子打掉。我們農(nóng)村人講,害人絕后比掘人祖墳更陰損……”
"哥,我回來了。”葉櫻桃把禮物擱地上,葉予墨過來幫她找拖鞋,“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臨時決定的!
龔文靜把小姑子當透明人,招呼都懶得打,起身回屋睡覺。葉櫻桃渾不在意,坐沙發(fā)上陪葉予墨聊會兒天,打算去洗漱時,猛地想起來問秦知雨是不是搬走了。
“我剛打她家門前經(jīng)過,這個點都沒亮燈。”
“沒搬,蘭蘭說她請病假,開學到現(xiàn)在一天課沒上!
“那病得挺嚴重?”
“估計是,”葉予墨嘆口氣,“大環(huán)境不行,小孩得亂七八糟病的特別多,哪像我們那時候,爸媽不聞不問也能好生長大!
葉櫻桃有點替秦知雨揪心,她和小姑娘投緣,決定得空去醫(yī)院看看。怕打擾秦知雨休息,第二天醒來才打電話詢問情況。
秦知雨心情不錯,告訴葉櫻桃不用過去,她上午就能出院。“在這待著好無聊,我早就想回家了。”
“你得的什么。俊
“貧血,跟我同病房有白血病的小孩,每次治療回來都難受得哭鼻子!
葉櫻桃心口一緊,她不會也……哥哥有意瞞著?又沒辦法直接問,只好說等她回來見面聊。
葉蘭蘭拿只啃了一半的肉包子,喊葉櫻桃去吃早飯,“你給小雨打電話啊?”
“嗯。”
“真羨慕她,生病請那么多天假。”
葉櫻桃無語,“天天打針吃藥不受罪?”
葉蘭蘭矯情道:“明明上學才是全世界最受罪的事!”
大哥大嫂還在忙,家里只剩二老一小。盡管上次與母親賭氣搬走的,之后再沒聯(lián)系過,葉櫻桃厚著臉皮回來,李梅也就當忘了那茬。
憑心而論,女兒攤上這么多倒霉事,還把公婆拿的十萬塊給她,孰親孰遠不是明擺著的?
葉櫻桃進衛(wèi)生間洗臉刷牙,老太太特意跟去問,是喝粥還是煮碗雞湯面,“瞧你瘦的,來陣風就能吹走!
“湯面吧,湯多面少那種。”
“陳家那老太婆有沒有找過你?”
葉櫻桃往臉上抹洗面奶,對著鏡子道,“打電話了,我沒接。”
“紙摟不住火,不如趁早跟她明說……”
葉櫻桃一跺腳:“哎呀媽,讓我清凈一會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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