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北認為葉櫻桃在玩欲擒故縱，心機得很。他比她忙碌得多，不也在白天拼命趕工作，把晚上時間空出來約會？

        他問，是不是把他從男朋友預備役里剔除了，葉櫻桃差點沒笑死，“你怎么也變多愁善感啦？我真有事，和同事去選禮服。”

        “男同事？”

        “我們部門沒男的。”

        “年會禮服？”

        “圣誕舞會。”

        原來如此，他要她發照片看看，葉櫻桃當真仔細挑選，把自認為最漂亮的幾張轉發到他手機上。

        過一會兒，秦蘇北說：“最后一件適合你。”

        那件在葉櫻桃心里排末尾，款式過于保守，拖地款長裙，僅有點低胸，還用薄網紗遮住。唯一能看的就是腰身修飾得很好。

        她實話實說，“沒突出我的身材優勢，你什么眼光？”

        秦蘇北亦坦言：“不愿你露太多。”

        “不露我就輸了，別人都露胸露背露大腿。”

        “爭那個干嘛？”

        “為什么不爭？承認吧，是你小心眼。”

        “這是一個正常男人的正常想法。”

        葉櫻桃才不聽他的，據說舞會各部門會依次走紅毯，財務部平日里給人的印象就是嚴謹刻板，這回她們打定主意要艷壓全場呢。

        彭思璇換好禮服出來，請葉櫻桃幫忙看看怎么樣，她匆匆收起手機，“叉應該開得再高點，浪費你的大長腿。”

        “我也就個高點，身材跟搓衣板似的，跟你比差的遠。”

        “這件適合嚴蕊，咱們部門數她胸大。”

        禮服租賃店全是私人開的，老板過來向她們推薦最新款，介紹店里的附加服務，租服裝免費贈送一次妝發，件數多的話價格也有優惠。

        住石榴街時葉櫻桃也是個砍價高手，婚后總逛大牌專賣，業務早生疏了。幸好彭思璇嘴皮子厲害，和女老板斗法似的你來我往。

        老板問她們到底有沒有定的意向，臨近年底家家公司都舉辦年會，晚了新款爆款都要被別人搶走。

        彭思璇有意不給她準話兒，磨著要老板每人免一件短款小禮服的租金，“敬酒的時候還是穿短款方便。”

        葉櫻桃跟著幫腔，沒說兩句，接到楊明芳的電話，她有氣無力地問：“能不能來醫院幫我個忙？”

        “大晚上你跑醫院干什么，生病了？”

        “跟人打架。”

        “牛掰！跟誰？”

        “說來話長，你要沒事就來陪我一晚，渾身都快痛散架了。”

        陳春生出意外后那段痛苦的日子，是楊明芳陪她走過來的，別說只是到醫院陪床，就算沒日沒夜地照顧她幾天，葉櫻桃也義不容辭。

        跟彭思璇說明情況，她驅車往醫院趕，到病房一瞧，楊明芳直挺挺地躺床上，漂亮的臉蛋上青一塊紫一塊。

        “誰呀下手這么狠，該不會是你家老余？”

        楊明芳哼唧兩聲，說：“先別管我，到骨科病房瞧瞧陳璟文，他腿好像骨折了。”

        葉櫻桃吃一驚，連珠炮似的發問：“真是老余？他撞見你倆了？你傷得重不重？”

        “就一點皮外傷，沒事兒。你趕緊過去幫陳璟文找個護工，他行動不便，估計也不敢通知家里人來照顧。”

        葉櫻桃不信，皮外傷不至于要住院治療，她杵著不走，楊明芳只得說實話，“腰扭了，得躺幾天緩緩。”

        在葉櫻桃印象中，楊明芳永遠打扮得光彩照人，認識這么多年，這般披頭散發、鼻青臉腫的模樣還是頭回見到。

        “你安心躺著，我去瞧瞧陳璟文什么情況。”

        骨科住院部在樓上，葉櫻桃搭電梯上去，找護士詢問陳璟文的房間號。小護士熱情地把她領到門口，“他在二床。”

        葉櫻桃以為楊明芳夠慘的，結果陳璟文更慘不忍睹，右小腿打著石膏，身上如何被衣服遮住看不到，那張臉簡直了，哪還有丁點小鮮肉的模樣？

        “阿芳讓我過來看看你，你還好吧？”

        許是嫌丟臉，陳璟文沒回答葉櫻桃的問題，沉默著把臉轉向里面。

        “需要什么物品告訴我，我去買，她說給你找個男護工，你要沒要求我就自己看著辦咯。”

        “不需要。”

        “不要東西還是不要護工？”

        “都不要。”

        葉櫻桃心說管你要不要，我是為了完成朋友的囑托，又不是因為關心你。

        他們大概打完架就被送來醫院接受治療，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也沒帶。葉櫻桃先聯系好護工，然后到醫院超市給他們買水杯、牙刷牙膏、臉盆之類的住院必需品。

        男護工是位五十多歲的大叔，葉櫻桃把陳璟文托付給他，回樓下找楊明芳。

        “說說吧，你倆到底怎么回事。”

        楊明芳莫名其妙樂開了：“櫻桃，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有個男的為我奮不顧身，怎么想都覺得值了。”

        “誰？”

        “陳璟文啊！一開始覺得他也是陪我玩玩，我跟你說過吧，我們在床上特別默契，弟弟的腰真不是蓋的，最瘋狂的一次，一直做到天光大亮……”

        葉櫻桃對好友的床事不感興趣，提醒楊明芳：“說你們為什么挨打。”

        “今晚在外頭閑逛，被老余撞見，講了幾句難聽話，他為維護我就動手了。”

        “憑老余那矮冬瓜能把你倆打成這樣？”

        “他哪有那本事，一幫男的在呢。平時瞧陳璟文也不是混混型的對吧？臥槽干架一點也不慫！我這是上去拉架才受的傷，今晚我要不出頭，他估計要被打殘廢！”

        “所以呢，因為他護著你，你對他動真情了？”

        認識這么久，楊明芳頭一次笑得像個無知少女：“櫻桃，你說我跟老余離婚嫁給他怎么樣？”

        葉櫻桃知道她在過嘴癮，腦子秀逗了找個沒畢業的大學生，那些校園情侶，在校時如膠似漆，熬不到畢業就分手的多了去了。

        還有老余，老婆傷成這樣，他居然不聞不問，掛著老公的名頭，盡不干人事。

        見葉櫻桃不搭理她，楊明芳自顧自地說：“要不是事業上暫時離不開老余，我真干的出來。”

        “之前總嫌棄我戀愛腦的女強人呢？也被我傳染了？”

        “那時我沒遇見他。我從來沒體會過，洶涌澎湃到令人喪失理智的愛。”

        聽到這句話，葉櫻桃有瞬間的恍惚。是啊，以為見識過愛情的極限，卻在認識某個人之后，被顛覆了認知。

        這層樓住的都是腰椎頸椎不好的患者，很多人掛住院的名號根本不來住，為的是走醫保住院報銷。楊明芳這間就是，三人間只住她一個人。

        葉櫻桃打熱水給她洗臉洗腳，再把自個兒收拾利索，打開陪護床躺上去，像大學寢室夜談那樣，陪楊明芳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講述完和陳璟文酸酸甜甜的戀愛史，準確的說，是□□史，楊明芳問葉櫻桃：“你和那個紅桃q睡了么？”

        自那次中秋抽牌事件后，秦蘇北在兩人聊天中的代號就變成紅桃q。

        “我們還處在戀愛的初級階段。”

        “什么呀，大費周章把人弄隔壁去，就為了玩小孩過家家？真服了你了。”

        葉櫻桃頭枕在手臂上側臥著，喃喃道：“坦白說我有點沒信心，他真喜歡我嗎？好女孩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是我？”

        “為什么不能是你？”楊明芳為葉櫻桃鳴不平，“別以為男人就能時時刻刻保持理智，他們糊涂起來還不如女人呢。而且這世上老公去世的女人多的是，哪個不要再嫁的呀？”

        “我沒想那么長遠。”

        “那還猶豫什么，就算炮友，找他你也不吃虧！”楊明芳嘿嘿笑兩聲，“不要讓給我，我巴不得。”

        葉櫻桃回想起那晚，秦蘇北也提到炮友這個詞，她是理解不了這種關系，一個女生，心理得強大到何種程度，才能從一個陌生男人身上，享受到親密接觸的樂趣？

        “不說我了，你好好想想回家怎么面對老余。”

        “他早就不回家住了，用不著面對。”

        楊明芳能勉強走動，夜里葉櫻桃攙她去了趟廁所，后來兩人就睡著了，沒心沒肺地睡到大天亮，直到護士來叫起床。

        葉櫻桃搞不清楚緣由，每次在醫院她就睡得特別踏實，好像把憂愁煩惱全都拋在了外面。

        楊明芳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給陳璟文打電話，她依然肉麻地叫他寶寶，問早上要做哪些檢查，護工照顧得仔不仔細，不知情的恐怕真以為她有個寶寶在住院。

        葉櫻桃要上班，胡亂洗把臉，到醫院食堂打回早飯陪楊明芳一起吃。三甲醫院食堂的飯超級便宜，粥加包子加煮雞蛋，一共六元錢，兩人居然吃到撐。

        “要外面也是這個物價，我還拼命掙什么錢啊，退休得了。”

        見她狀態不錯，葉櫻桃揶揄道：“退休就沒法養弟弟了，弟弟多費錢。”

        “我們之間不是簡單的包養關系，早先是我強塞給他，錢、禮物那些，他也有回送我等價的。”楊明芳鄭重提醒好友：“千萬別當著他的面說我養他這類話，小男生自尊心強。”

        葉櫻桃心里暗暗訝異，她還是那個從不對男人動真感情的楊明芳嗎？陳璟文這個弟弟挺厲害，之前小瞧他了。

        她背上包要走，問要不要找人來代班，楊明芳讓她放心大膽地去，“有需要我就叫小沈過來。”

        小沈，沈蓮昕，如果不是楊明芳提起，葉櫻桃早忘記有這個人存在。

        連陳春生都像是上輩子認識的人，何況她。

        走出住院大樓，葉櫻桃在門口的草坪上停留一會兒，冬日暖陽將她包裹著，周遭嘈雜的聲音都被隔絕，只能聽到自己清淺的呼吸。

        秦蘇北的電話在這時撥進來，問她因為什么事徹夜未歸。

        “朋友住院，我過來陪她。”

        “很嚴重？”

        “還好，腰扭了，治療幾天就能恢復。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沒回去的呀？”

        當然是夜里放心不下，跑陽臺好幾趟看她有沒有回來，屋子里一直黑漆漆的，想打電話又怕吵她休息。早晨提前十分鐘出門，在走廊等，時間都過了，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這些不能講，顯得他很幼稚，于是他說，“瞎猜的。”

        葉櫻桃不信，鐵定是找她沒找到，卻嘴硬不肯承認。“我們二十四號晚上開舞會，結束大概十點，你和小雨應該還在吧？”

        “嗯，我們圣誕節當天一早出發。”

        “那你來找我，有禮物想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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