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叫說教無聊透頂!

        孟嘉芃轉(zhuǎn)身往回走，腦袋里不由自主思索葉櫻桃的話，秦蘇北是她生活的全部嗎似乎也算不上。

        她有蠻多朋友，交心的不交心的，都能玩到一塊兒去；也不乏追求者，如她一樣，得不到回應亦不肯放棄。

        至于女生的那些小愛好就更多了：逛街、美容、旅行、追星，樣樣皆能使她快樂。

        對秦蘇北，除了喜歡，更多的是因得不到而心有不甘。皎月當空，人間燈火更勝天庭星光，如此美好的夜晚，她卻郁郁寡歡，委實浪費了良辰美景。

        等回到座位上，孟嘉芃強迫自己不去深究二人的關(guān)系，把他們當成一起跨年的普通朋友，心情果然舒暢許多。

        她加入到談笑之中，端起杯子邀酒。察覺到孟嘉芃的情緒變化，秦蘇北探究地望向葉櫻桃，好奇兩人剛剛聊了什么。

        葉櫻桃回他個坦然的微笑，“看我干嘛，我又不是菜。”

        人活著總會有段鉆牛角尖的糊涂時光，需要外人幫忙點醒。楊明芳曾扮演過那樣的角色，將葉櫻桃從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解救出來。

        她不確定這招對孟嘉芃有沒有用，哪怕讓她學會換個角度思考，也不算白費唇舌。

        年夜飯已近尾聲，葉櫻桃滿上一杯酒，徐徐傾倒在面前的空碟里，“敬永遠離開我們的家人，愿你們在另個世界里安好。”

        秦家兄妹亦有樣學樣，遠在異國他鄉(xiāng)，只能以這種簡陋的方式悼念親人。

        酒足飯飽準備回酒店，秦知雨半分睡意也無，提議大家守歲，"等下在我們房間集合，好不好”

        小姑娘長到這么大，還沒哪次守歲成功過。

        以前秦廷書節(jié)假日忙于應酬從來不著家；秦蘇北寧愿和朋友們玩通宵，也懶得陪小丫頭片子；保姆阿姨巴不得早點休息，總是早早就哄她上床睡覺。

        寧塔老人們說，小孩兒不守歲就長不大，秦知雨盼著快點長大，就可以不再事事都依靠哥哥。

        秦蘇北揉揉妹妹的發(fā)頂：“我們沒問題，就怕你沒到零點就嚷嚷要睡覺。”

        “干等肯定犯困，我們打撲克。孟姐姐會不會？”

        孟嘉芃肯放低姿態(tài)，小孩兒待她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聽見秦知雨問自己，孟嘉芃竟有些受寵若驚，“會，但我打的不好。”

        “那四個人正好湊一桌，輸家往臉上貼胡子，你們敢不敢？”

        小屁孩發(fā)起的挑戰(zhàn)，其他人不敢應戰(zhàn)都有些說不過去。到酒店客房，秦知雨換好拖鞋就忙不迭地打開行李箱找撲克牌。

        葉櫻桃找把剪刀裁紙條，特意剪得又細又長，幻想著秦蘇北被貼得滿臉胡子的模樣，忍不住傻樂。

        秦蘇北和孟嘉芃也沒閑著，合力把茶幾挪到一邊，準備坐地毯上打牌。

        分組時，葉櫻桃主動要求與孟嘉芃搭伙，目的是贏秦蘇北。她對自己牌技有信心，打小苦練出來的，不可能比不過一個在國外生活多年的海歸。

        結(jié)果事與愿違，坑人不成反受其害。開局連續(xù)好幾局都是葉櫻桃和孟嘉芃慘敗。

        “你是不是抽老千？”

        秦蘇北得意地笑：“干嘛，輸急了就誣陷人？”

        “怎么可能回回都你贏！”

        “愿賭服輸，別找理由逃避懲罰。”

        孟嘉芃倒是沉得住氣，她知道秦蘇北腦子聰明，玩什么都厲害，小時候就是他們那幫孩子的"總指揮"。

        葉櫻桃站起身，“偏不信邪，交換場地試試。”

        她迷信打牌講究風水，手氣差技術(shù)再好也沒用，誰知換到秦蘇北的位置上，依舊沒能翻身。

        眼見秦知雨捏著根胡子靠過來，葉櫻桃左躲右閃，“我不貼我不貼，眼睛都快糊上了。”

        秦知雨很有原則地堅決執(zhí)行，拜托哥哥幫忙把姐姐摁住。身為同伴，孟嘉芃不僅不幫忙，反臨場倒戈，氣得葉櫻桃瞪她：“你到底跟誰一伙的啊？”

        鬧著笑著，最后齊齊癱在厚厚的地毯上。

        “該煮餃子了。”秦知雨提醒大家。

        餃子是在回程途中買的，順帶買了只小電鍋。國人的習俗，三十晚上不吃餃子不守歲，這個年就過得不夠圓滿。

        四人之中唯有葉櫻桃不是廚藝白癡，煮餃子的重任理所應當由她承擔。

        水沸騰后將餃子下鍋，燒開再添三遍涼水，等餃子被煮的胖嘟嘟，漂浮在鍋里，代表熟透能吃了。

        秦知雨對著手表倒計時，十、九、八、七……零點一到，他們?nèi)耸忠煌霟釟怛v騰的水餃，互道新年快樂。

        餃子是速凍的，葉櫻桃嫌比自己包的差點意思，秦知雨卻很知足，"我覺得超好吃，要是明年，不對，以后每年都和姐姐一起守歲就太好了！"

        秦蘇北扭頭望向葉櫻桃，他和妹妹想法一致，唯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過年最后一個項目完成，孟嘉芃該回房間了，卻還賴著不走，"我不想自己呆著，今晚就住這了。”

        秦蘇北一個頭兩個大，當一整晚電燈泡還嫌不夠，還要繼續(xù)

        "不行，住不下。"

        孟嘉芃指指葉櫻桃，"她，小雨，我，擠一張大床沒問題。"

        葉櫻桃好整以暇地望著秦蘇北，等著看他如何決斷。

        "我送你回去。"

        秦蘇北不由分說拔腿向外走，看得出他不是開玩笑，孟嘉芃不敢耍賴，垂頭喪氣地跟上。

        葉櫻桃和秦知雨相視一笑，惡人自有惡人磨，孟嘉芃在秦蘇北面前，就跟老鼠遇見貓似的，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你先洗澡，需要我?guī)兔�嗎�?

        "不用，但姐姐真要和我睡主臥你和我哥是男女朋友，不應該住一間房嗎？”

        秦知雨成長過程中，女性長輩角色缺位，所有關(guān)于兩性的認知都來源于電視。電視劇里，確立關(guān)系的兩個人同居很正常。

        葉櫻桃趁機對小孩進行一番思想教育：女孩子在和異性交往時要懂得保護自己，談戀愛重在精神層面的交流，不一定要時時刻刻綁在一起……

        小姑娘聽得似懂非懂，這天玩得有點累，洗完澡挨著枕頭就甜甜地進入夢鄉(xiāng)。

        葉櫻桃輕手輕腳地洗漱完，走出主臥去敲兒童房的門。秦蘇北來開門，堵住門口不讓她進：“這么晚還不睡？”

        "想看星星啊，也想你。"

        愛意毋須掩飾，葉櫻桃勾住他的脖頸，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暖意，踮起腳尖去找尋他的唇。

        秦蘇北偏躲躲閃閃，不讓她得逞。她進他退，不知不覺進到房間里，兒童房面積有限，沒走幾步就來到床邊。

        小床很矮，葉櫻桃光腳站上去，居高臨下地吻他。身體滾燙得似要燃燒，秦蘇北不敢靠她太近，怕像午后那樣，碰到她就情難自控。

        葉櫻桃心里面空蕩蕩的，需要很多很多愛才能填滿。她貼著他的耳畔問：“秦蘇北，你愛我嗎？”

        其實早已對"愛“這個字眼失去迷戀，口口聲聲說愛你的人，不見得就付出了真心。但有時候，除了說愛，找不到更貼切的方式來表達洶涌的情意。

        "我愛你。”

        “我也愛你。”

        這三個字是對彼此的承諾。之后誰都不愿多說話，嘴巴只用來親吻。

        兒童房的景觀雖比不上主臥，但也不差。秦蘇北倒兩杯紅酒，與葉櫻桃并排站在欄桿邊欣賞夜景。

        "你相信人死后會變成星星嗎"

        "我是唯物主義者。"

        "理智是好事，但太理智就等于無趣，"葉櫻桃理順被夜風吹亂的長發(fā)，"如果某種假設(shè)會使人得到安慰，為什么不信"

        "那叫自欺欺人，"秦蘇北泛起一絲苦笑，"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親人、朋友，塵世間的一切，再與他無關(guān)。"

        對于父親的自殺，秦蘇北始終無法釋懷，認為那是懦弱的表現(xiàn)。他不希望秦廷書變成星星，既然他求解脫，那就徹徹底底的，別再牽掛他們。

        葉櫻桃也想到這點，放下酒杯握住秦蘇北的手，"別怪你爸，他撫養(yǎng)你成人，已經(jīng)盡到做父親的義務。若說虧欠，他只欠小雨。"

        "你呢，忘的了那個人嗎"

        葉櫻桃仔細打量他的表情，像是隨口問的，不帶任何深意，"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聽真話。"

        "忘不了，大概會記一輩子。"

        吃已逝之人的醋沒必要，秦蘇北抬手輕撫葉櫻桃的發(fā)頂，以行動安慰她。

        葉櫻桃干脆依偎到他懷里，低聲說:"不過他和那些升學后就失去聯(lián)絡(luò)的同學一樣，只是生命里的過客。現(xiàn)實好殘忍，能陪你到最后的，唯有你自己而已。"

        "我呢"秦蘇北問，"對我也沒信心"

        "不知道，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對不對"

        大半杯紅酒喝完，酒意和困意齊齊上頭，葉櫻桃打個大大的哈欠，打算回屋歇息，秦蘇北誠心挽留:"陪我躺一會兒"

        "不了，我怕躺下就爬不起來。"

        "那就在這睡。"

        "可我答應小雨……"

        "她是大姑娘了，不需要人陪。"

        葉櫻桃沒再堅持，千里迢迢跑國外干嘛，不就為了見他？她恨不得一直粘著他呢。

        兒童床很窄，窩在秦蘇北懷里，葉櫻桃很快跌入夢鄉(xiāng)。他輕輕擁著她，舍不得闔上眼睛。

        雖然什么都沒有做，卻幸福到有些失真。

        搬到石榴街后，他完全自暴自棄，也不是沒設(shè)想過未來，大抵會找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平平淡淡度完此生。

        他從未奢望，還會這般不顧一切地去愛一個人。

        醒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早晨九點多，葉櫻桃只恨自己不該輕信男人的鬼話。胡亂整理好儀容，她把門拉開條縫，默默祈禱秦知雨還沒起床。

        希望破滅，小孩早醒了，正窩在沙發(fā)里玩手機。

        葉櫻桃決定偷偷溜回去，她用平生最慢的速度關(guān)好門，剛走沒幾步，與秦蘇北撞個正著。

        他無視她瘋狂擺手、眼神暗示，頑劣地笑著打招呼，"早，昨晚睡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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