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汐愣愣地看著左玄把柴卸下來，又把馬背上那一坨抱下來，她才看清那是個人。

        “這是怎么了？”羅汐上前幫忙扶著。和左玄一起把人扛進屋。因為沒有客房，就暫時把人弄去左玄的房間。

        左玄把人放下，便回答：“這人是在河邊撿來的。我到河邊時他已經昏迷了，擔心他出事，就把人帶回來了。”

        羅汐默然。她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可這里是霧月森林啊，怎么會有人莫名其妙出現在這，還碰巧遇見左玄呢？

        她看著左玄希冀的眼光，只好把懷疑的話咽了下去。

        看了看床上昏迷的人，半晌，她問：“你會把脈嗎？”

        “？”

        左玄搖搖頭。

        “會看病？”

        “并不……”

        “那你把人帶回來有什么用？”

        左玄啞然。

        羅汐扶額。這小子壓根沒想過這問題！

        可是……

        看著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她又不忍心趕出去，只得揮揮手：“算了算了，你撿回來的，你就得照顧好他。”

        “是。”左玄松了口氣。

        羅汐走到門口，又掉回來補了句：“你的房間給了他，今晚你干脆就打地鋪吧。”

        “……是。”

        左玄看顧那病人，羅汐只好自己去放馬挑水。剛走近小玉，就看到馬鞍上還系著一個背簍。

        那大概是那人的。羅汐把背簍拿下來，發現里面還有些藥草，以及搗藥用的器皿和舂。

        難道，他還是個藥師？想想也不是沒可能，畢竟醫者不自醫，他也會有顧不上自己的時候。

        河邊她也是去過的。加上這些日子左玄和小玉走多了，漸漸出現了條小路，不用擔心會迷路。

        只是到了河邊時，她差點沒嚇出膽來！

        河對岸一個高大的身影格外明顯，卻又能和周圍的植物融為一體。它一身白皮如月光般散發著柔和的光。身形健碩，而線條優美，無處不在述說著它的力量與美。頭上一對青角足有四尺長，和它的身軀相比竟也不顯得累贅，幽幽地散發出清冷的光。

        青角白鹿王！她居然碰上了青角白鹿王！她會不會被咬死？！

        羅汐惴惴不安。雖說鹿王護短，但他們畢竟是外來戶，比不得本地生長的族群親。

        鹿王站在河邊與她遙遙相望。它還沒有什么動作呢，她就嚇得一動不動了。身邊的小玉也埋下了頭。

        羅汐猶豫片刻，決定先示弱。

        她面對著鹿王，低頭，彎腰，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心里默念道：“鹿王啊鹿王，小女子逗留于此只為尋一處庇護之地，望鹿王能成全！”

        她等了許久，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鹿王也不知是否聽見她的心聲，竟對著她輕輕點頭。

        羅汐一喜。鹿王果然有靈性，只要它點頭，她和左玄就能留在這生活了！

        她高高興興的鞠躬謝過，牽著小玉去下游飲水。既然要依附鹿王了，怎么也得表示下不是？人家在上游呢，她不能不識趣去打擾人家。

        鹿王看著她走遠，才壓低脖子喝水。長長的脖頸伸的直直的，大角豎著，僅以唇與舌沾水。即便是喝水，它也能做得如此優雅。

        它有自己的驕傲，絕不能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無意的！

        ……

        羅汐帶小玉喝飽了水，把水桶放在馬背上，便想回去了。一雙眼在和對岸搜尋一遍，沒再看到鹿王的身影了。心里難免遺憾，但她也知道，鹿王不是那么容易見到的。

        回去時她還采了些平菇。想著家里那個還暈著的人，覺得應該給他吃點流食。

        左玄雖說要照顧病號，但病號不醒，他也沒事做，就在院子里看看書，整理曬干的藥草、干貨。

        羅汐一回來便嚷嚷：“阿左阿左阿左！”

        左玄對于他的新名字已經不想反駁了。

        羅汐把水放下，便沖到左玄面前：“阿左，你知道我今天見到誰了嗎？！”

        左玄看到她一張臉興奮地發紅，心中一動：“誰？”

        “你猜猜看嘛！快猜猜！你一定猜不到！”

        左玄無奈：“真猜不到。”

        “嘿嘿。”羅汐得意地大笑，“是青角白鹿王！我見到青角白鹿王了，就在河邊！”

        左玄果然被吸引：“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不知道，鹿王真的好高好壯，又優雅又威武，果然有王獸的架勢！”

        “……它還不是王獸。”

        “接近了嘛！你不知道，我在它面前嚇得要命，好像它能隨時碾碎我一樣，可它又什么都沒做，還允了我們繼續住在這。”

        左玄忍不住問：“您怎么知道它答應了？”

        “我就是知道！”羅汐很肯定的說，見他不信，又補充道，“是真的！我知道它能聽懂我的意思，然后它點頭了，點頭不就是答應了嘛？！”

        左玄不說話了。說實在的，他也羨慕她，能見到這片領地的主人，這緣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誒，對了，那病號醒來沒？”羅汐突然想到家里還有個病號呢。

        左玄一時沒回過神來：“病號？”

        “就是你撿回來那個啊！”羅汐一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有。”

        “那就隨便給他弄點粥吧。我們中午吃香菇炒小魚干和燜兔肉飯。”

        “好。”左玄一聽到吃的臉上便柔和了不少。

        羅汐的廚藝不是很好，但做了一段時間后漸漸增長，她也知道菜要怎么搭配才好吃。

        當下，羅汐去弄飯，左玄就去看看病號。

        只是他一進房間，就看到床上的人已經瞪大了眼。

        那人一見到他，脫口而出：“你是誰……咳，咳咳咳！”

        “……”

        真是個病號！

        左玄尋思著怎么辦，不想羅汐沖進了屋里：“阿左阿左！我的圍裙洗了，把你的借我下！”

        羅汐沖到左玄房門口，一眼便看到病號醒了，驚訝之余不忘問：“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病號男咳了兩聲，苦笑道：“在下舊疾犯了，叨擾了閣下。也請閣下好人做到底，收留在下在此休養，可好？”

        這是要賴在她家了？

        羅汐看看病號男，有看看左玄，半晌，道：“你撿回來的，你負責！”

        病號男：“……”

        左玄：“……是，主人。”

        說讓左玄負責，但羅汐到底不放心。左玄能有什么用？不能看病不能治病的，除了認認草藥，他還能干嘛？

        忍著不快，羅汐往鍋里加些豆子枸杞，打算給病號補補身子。

        待左玄把病號扶到客廳時，羅汐已經把飯菜布好了。兩碗香噴噴的燜飯是她和左玄的，而那病號……

        病號看著自己桌前的粥，笑了。雖然粗糙，好歹也算藥膳。

        羅汐不識藥，但她會食療啊，保證把這病號養的白白胖胖的！

        “你叫什么？是什么人？為什么來這？”

        病號男吃著粥，冷不防被羅汐問了句。便放下湯匙。

        “在下連祁，是一名藥師，來此只因存藥不足，只得親自來尋。”

        連祁說這話時不緊不慢。

        羅汐便抬頭打量他。他身形瘦削，罩在寬大的淡藍色長袍里顯得弱不禁風，臉色蒼白，但眉目俊朗，薄唇淡粉，看人時眼神很溫和，讓人生不起防備。

        羅汐看了他，又看了看左玄。嘖，都是帥哥呢，還是是類型不同的。

        “你是藥師，只需在藥鋪坐鎮就是，何必親自采藥？”

        連祁笑笑：“先師曾訓言，醫者應當行遍天下，救治四方，因而在下如今仍是住無定所。”

        羅汐也是無語了：“你一個病秧子還四處流浪，不要命了？”

        連祁倒無所謂：“在下身上是備著藥的，只是今日未來的及服用便發作。”

        羅汐便不想理他了，自己都不管自己的命，她一外人何必管？于是悶頭吃飯。

        連祁只是笑，見她不問也不做聲。

        吃完飯后羅汐打飯左玄去洗碗，自己則把連祁扶進房盤問。

        “你是藥師？師承哪里？”

        “先師復姓赫連，單字諱復，生前是一名散醫。”

        “你這病……是怎么回事？”

        連祁見她聽到師父的名諱竟無動于衷，不禁納悶，怎么會沒反應呢？但還老實回答。“這病從娘胎便有了，幸得先師收留，養了幾十年，如今只需定期吃些藥丸子便可，只是不能過于勞累。”

        羅汐不禁奇怪：“你師父能治，為何不一次性治好？”

        “這病是先天便有的，急不得。”連祁說著便苦笑。這大抵是他最大的遺憾了。

        先天的？羅汐離開想到一大堆在現代也難治的疾病：什么心臟缺陷啊，地貧啊，哮喘啊，肝臟異位啊……等等，看連祁的眼光多了些同情。

        有病還能這么陽光，真是不容易啊～

        連祁眼角抽了抽，有些好笑。假咳了兩聲，道：“我見姑娘面色發黃，眼有血絲，似乎有些上火，姑娘夜里可會失眠？”

        羅汐點點頭：“的確有些上火，夜里有事會睡不下，不過不礙事的。”

        上火大概是因為吃肉多了，有虛火，吃點山果就能解了。

        連祁道：“姑娘能否讓在下把個脈？”

        羅汐一愣：“你還會把脈？你不是藥師嗎？”

        “醫藥不分家。”連祁道，“在下識藥，也得知曉藥分人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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