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鳴提到幽冥石開始她就該想到了……

        那東西根本就不是送給魔修的，而是——鬼域！

        當初左長老與鬼域合作，依靠鬼域在外積蓄力量，不斷給千仞找茬。雖然夜千絕雷厲風行處決了他，但他們留下的不少暗哨還沒清理完，加上鎮魔池頻繁沖破封印，誰也說不準鬼域什么時候會對魔域下手。

        羅汐對鬼域的厭惡沒有金字營暗殺營的其他兄弟強烈，因為她沒有參與過清理暗哨的行動。但唯獨記得一點——鬼域永遠是不滿足的。

        ——他們想染指魔域。

        但張鄯全在想什么呢？羅汐不信他不知道鬼域的野心，那他跟鬼域交易究竟是為了……

        發了會呆，看羅汐還在這，張鄯全好像有些意外，道：“如何？知道了這些還不快走？”

        羅汐大著膽子問他：“你就不怕鬼域……”

        “呼！”

        外面傳來詭異的聲音，一股寒氣悄悄漫入房內，張鄯全臉色一沉，冷聲道：“鬼修馬上來了，快走！”

        “什……”羅汐還沒反應過來，被他袖子一甩直接甩進通道，石門重重落下，將燈光隔絕在另一邊。

        “桀桀桀……”外面鬼修陰森的聲音越來越近，房內溫度驟降，張鄯全不禁冷笑：“今兒可真熱鬧，走了一個幻音坊主，又來一個鬼將？”

        房內光線暗下，一個被鬼氣包裹的身影出現在張鄯全面前。“桀桀桀……鬼王殿下要事纏身，特意遣屬下來提醒谷主，別忘了交易。”

        “哦？”張鄯全嘲諷地勾起嘴角，“交易我自然不會忘，只是不知道鬼王是否還記得交易內容是——我夫人的魂魄？”

        “那是自然……”

        話未說完，張鄯全一把掐住鬼影的脖子，眼神冰冷。“希望你們搞清楚，我要的是我夫人的魂魄，而不是一只——惡鬼！”

        “那，那當然……鬼王，言而有……”

        五指收緊，鬼將的聲音止住。明明鬼將沒有實體，然而眼前的男人卻能直接抓住他鬼身，讓他不得不低頭。

        “是嗎？你們真以為能瞞過我？！”眼神一閃，張鄯全毫不留情地掐斷了鬼將的脖頸，連同那些難聽的求饒聲一同扼殺。鬼將一死，失去依附的鬼氣四散而去，房內的陰森氣息也隨之消失。

        張鄯全看了眼窗外，幻音坊與千仞宮的兵馬已經攻破了大陣，很快便會攻入谷內。

        他突然覺得很累，當年無意爭奪魔域之主的位置，卻因為被千仞前谷主步步緊逼，不得不出手；安居樂業多年，千仞和幻音坊卻時時來騷擾，他都忍了；鬼域找他合作，他答應了，卻發現鬼域不過也只是當他是踏板，還騙了他……

        玉人谷內多是散修，修為參差不齊，除了他，沒人能鎮得住場。而這次，他不想再管了。走到房中央，長袖一輝，一塊巨大的水鏡浮現。他把手放在水鏡中，將最后一道命令傳到所有谷中魔修的耳內。

        ——“從今以后，再無玉人谷。是去是留，全憑自己。”

        張鄯全打碎水鏡，踩下了最后的機關，整座山體的所有承重柱同一時間全部碎裂，霎時間天塌地陷，石沉木碎。

        “反正……這谷不要也罷。”撫摸著棺蓋，張鄯全喃喃道：“以后，魔域如何都與我無關……”

        “睡吧，姐姐……我們很快就走。”

        ……

        羅汐整個人一路倒飛，直到后背撞到墻壁才停下。“到底發生了什么……”

        “轟隆！”

        頭頂傳來更大的轟鳴聲，目之所及墻體一瞬間全部崩斷，馬上這里就要坍塌了！

        “糟了！金鳴！”

        地面劇烈搖晃，隨即裂開寬痕，羅汐站立不穩朝另一邊滾去，越滾越下，越滾越深……

        在快被黑暗淹沒前，一根繩索從上面拋出，套住了羅汐的手臂。

        羅汐驚喜地抬頭，就看到一塊石墻脫離牽引后傾斜，朝著繩索的另一頭倒去。

        “小心！”

        “轟！”

        ……

        【魔域】

        前方捷報頻傳，夜千絕聽著小兵的匯報，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待小兵下去后，凌少華拿起一封密報看，忍不住問：“張谷主放棄玉人谷了？”

        夜千絕漫不經心地應著：“意料之中。”

        “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凌少華感嘆，“當年老頭磨了那么久都沒磨到他來千仞，反倒一打他就退縮了。要是老頭還在，聽到這消息不得直接氣死。”

        “……”

        夜千絕拿起另一封接著看。

        “對了，你不是見過那個張谷主嗎？你覺得他怎么樣？”凌少華好奇地問。他們當中都來的比夜千絕更晚，對于前任谷主的一些人際關系不如夜千絕了解。

        “他？”夜千絕從記憶里扒拉好一會才找到跟那人僅有的幾次會面，好像還挺難描述，琢磨琢磨，只給了個簡略的形容，“無欲無求，不像魔修。”

        凌少華愣了，不知道該吐槽夜千絕用詞奇特，還是感嘆張谷主那樣的形象。“那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夜千絕對張鄯全不在意，倒是在意玉人谷那片地以后的安排，重新整頓領地和安置歸順的魔修需要不少時間和精力。

        ——至于幻音坊……

        “那些女人得了玉人谷的寶庫，多少也應該消停點了。”夜千絕冷哼一聲。

        “密報里提到幻音坊主私自前往玉人谷談判，呶，在這。”凌少華指著手里的一頁，“不過沒談成。”

        “那幫女人困在閨房久了，見識也就那么短。”夜千絕語氣帶著輕蔑，“抓到的幾個鬼修呢？問出什么沒有？”

        張鄯全毀了礦山，青字營趕到時現場還有好些鬼修搶奪幽冥石，于是二話不說就先抓了。

        “進展不太好，我們幾個營里沒有精通鬼術的人，要廢些時間了。”

        “再給你們半個月，如果還審不出來……”夜千絕摸摸下巴，“赫嵐修養了許久，也該找點事做了。”

        凌少華想了想那個常年纏綿病榻的同事，默默在心里點了根蠟。

        “既然暫時不動幻音坊，那么下一步該如何？”

        夜千絕沉吟片刻，看著桌上的沙盤，玉人谷一倒，除去勢力最大的幻音坊和千仞宮，靠近妖域的西北邊和靠近凡域的東邊尚有零星幾個小門小派，而鬼氣最重的地方又剛好是仙魔兩域的交界處……

        心中有了思路。“讓金字營去攻占西方三州，青字營與赫軍在東邊鬼域邊界處駐扎，等待命令。”

        “是。”

        “另外，你去仙域查一查，是否有鬼域的接應，切記不可驚動任何人。”

        “是。只是這樣安排宮內是否會人手不足？”

        夜千絕思考了一會，“等過了這陣再讓那個小護法回來。”

        ……

        羅汐得知自己又要被調回到夜千絕身邊時，正和金鳴討論著張鄯全的八卦。

        關于她在谷主房中的所見都已經記錄進了報告里，只是她自己還理不太清個中關系，便在探望金鳴時，順便說起來解解悶。

        金鳴當日躲閃不及被石墻砸中。雖然是修士，早已經過鍛體，但此刻他修為被封，只能靠肉身硬生生的接住。但他始終沒有放開手里的繩索。

        等羅汐把他挖出來，他半身骨頭都斷了，動彈不得。

        送回來后金鳴被告知要臥床休養半年，至少要等骨頭都拼回去長好才行。

        羅汐心里又愧疚又感動，她的任務已經結束了，趁著空閑就偷偷跑去看望金鳴——他被綁的像個木乃伊，無聊地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羅汐也不知道探望傷員該做什么，端水送果？人家早就辟谷了，壓根不需要。兩人尷尬地對視一會，東扯西扯地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任務上，也就順其自然把話題繞到玉人谷。

        “胞姐？”金鳴驚訝不已，“這還真是……意料之外。”

        被玉人谷谷主藏了那么多年的夫人，居然是親姐姐？就算說出去也沒人信吧？

        沒想到張鄯全還有戀姐情結，饒是金鳴這種土生土長的魔修，也被雷的不輕。

        羅汐比對了一下棺中女人和谷主的容貌，怎么看都不像姐弟。“可是谷主和他夫人五官并無相似之處，是不是有誤會？”

        金鳴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了一些秘聞，“你可知道玉人谷前身是什么？”

        “什么？”

        “毒人谷。”

        一聽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羅汐默然。

        “毒人谷曾經四處抓捕滅門的孤兒、散修，煉成毒人，藥引子，與其他門派做交易。”金鳴給她科普，“只不過后來爆發了一場毒人叛亂，殺死了當時的谷主，又布下毒瘴大陣，整個毒人谷因此閉谷數十年，直到張谷主驅除瘴氣，整頓谷內，改名為玉人谷后，才得以安寧。”

        “若張谷主當真出自曾經的毒人谷，或許他與夫人確實是同胞姐弟。毒人煉制過程中，若非上乘體質很容易出差錯，斷肢移植十分常見。說不定張谷主換過臉。”

        羅汐回想了下張鄯全的臉，想起來的卻非常模糊，只依稀記得一對寡淡的眉目。“可是，修士容貌都優于常人，為什么他換的臉卻如此平庸？”羅汐奇怪地問。

        金鳴沒見過張鄯全，搖頭說：“我不清楚，或許是因為臉難得，又或許選中的人體剛好和毒人體內的毒素能共存。”

        正說著，金梟手下先鋒團副將掀了簾子進來，“血夭在嗎？”

        羅汐趕緊起來：“我正是。”

        “傳主將口令，即日起血夭將回宮主身邊近侍，不再服從金字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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