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汐張了張口，被震撼的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從徐硯之口中得知，妙音娘子原是個活潑的女子，被合歡宗當寶貝養大，性格跳脫卻從未做過出格的事，且廣交好友，與望川門的裴長老和凌云門的樂嫣仙子私交甚密。那時的合歡宗在仙域地位處于中上，宗主長袖善舞經營得體，宗內過得也有滋有味。

        然而變故就在仙魔大戰中，妙音娘子因偷偷去見魔尊之事被天界揪住不放，一口咬定她通敵。即便宗主竭力辯解妙音當天就被送回，但天界和四大仙門出于某種目的合力隱瞞真相，以合歡宗培養鼎爐通敵的言論做文章。合歡宗無力與整個仙域對抗，重壓之下，最終妙音娘子被迫自裁，合歡宗大量頂級功法被迫上交，宗主氣絕而亡，而一部分不滿判決的長老們帶著僅存的功法逃離仙域，成為現在的幻音坊。

        據傳合歡宗的上品功法并非只有陰陽相交，只是培育頂級爐鼎和媚術需要付出大量資源。幻音坊即便握著僅剩的幾本功法，依然只敢教授中下等功法，靠著秦樓楚館經營，無法再培養出如妙音娘子那般的合歡體，更罔論被閹割了的合歡宗。

        一代仙門就此沒落，聲名狼藉。

        “……所以，合歡宗如今變成這樣，并非妙音娘子一個人的錯。”羅汐輕聲道，“她只是被當做借口，一個犧牲品罷了。”

        “雖說仙域和天界的做法不道德，可……我也很難說同情她。”

        徐硯之詫異地回頭。

        “她由合歡宗養大，但是剛才卻沒有問起自己的師門。”羅汐慢慢地說，“合歡宗的下場，一部分是出于妙音娘子的自私，另一部分則是天界和仙域的貪婪。這兩方，都有錯。”

        可如今的合歡宗弟子們被教導得不擇手段，生冷不忌，幻音坊那邊也一樣，很難對這門派生出好感。

        徐硯之嘆息一聲。

        “剛剛，她說我像嫣兒……”羅汐猶豫著問，“難道就是樂嫣仙子？為什么會說我像她？”

        這件事她還是很在意，畢竟她是靈魂穿越，至今都沒有這副身體主人原本的記憶，如果不搞清楚妙音娘子口中所說的樂嫣，以及她為什么會像樂嫣，以后執行任務很不方便。

        “前輩提到的樂嫣仙子，在得知妙音娘子香消玉殞后大受打擊，離開凌云門四處游歷。有傳言道樂嫣仙子與一散修私奔，后來再無人得知她的去向。”

        徐硯之悄悄觀察羅汐的表情，見她依舊毫無變化，寬慰道：“或許只是一些相似之處，勾起了前輩的執念。姑娘資質不佳，不通法術，而樂嫣仙子失蹤前已是合體期，斷不會與她有關聯。”

        徐硯之說得委婉，羅汐也聽得懂個中含義。可是，她沒有修為，卻有一身怪力啊……

        也沒聽他提到與樂嫣仙子私奔的那位散修是什么人，不過就這么一帶而過的人物想來也不是特別出名。

        在三界，修為越高，繁衍子嗣越難。后代當中資質良莠不齊，就算是雜靈根也有，但從沒有過毫無靈根的存在。而且她這身體的古怪……魔域和珍寶閣都當她是半妖，從沒往修者后代上猜。

        也許她真的只是和樂嫣有點相似吧……

        稍微放下心來，照明術照到的遠處，有座石臺建在水面上。

        “那就是傳送陣了吧？”羅汐從徐硯之背后探出腦袋。

        “正是，姑娘稍等，在下先去看看。”

        徐硯之飛至石臺，仔細檢查一番才讓羅汐過來。“確是傳送陣。姑娘也上來，等會就能出去了。”

        好在傳送陣不是復雜的那種，徐硯之讓羅汐站好放松，往陣中注入靈力，剎那間天旋地轉，羅汐只覺一陣顛簸后，兩人便從地下河轉移到了濕地旁。

        甫一來到亮處，兩人都情不自禁閉上眼睛。羅汐本能地偏頭躲避，結果一腳踩到水，頓時濺濕了褲腿。

        徐硯之待眼睛適應了，過來扶住羅汐，替她風干褲腿。

        羅汐突然想起，“既然有傳送陣，為什么妙音娘子不出來呢？”

        “傳送陣不能傳送靈體，而且……”后面的話徐硯之沒有說，以妙音娘子現在的心境，已經不愿再出來面對這個世界了吧？

        這次他們出來的地方就在水域內，離沙區不遠。乘著徐硯之的靈舟，不消兩個時辰便從陰冷濕寒的濕地飛至廣袤無垠的沙漠。

        沙漠跟濕地簡直兩個極端，一個終日不見天濕冷無比，一個烈日當空干燥炎炎。曬了一會羅汐就受不了了，忍不住問：“你有沒有什么遮陽的東西？”

        再曬久一點她快成人干了。

        徐硯之見羅汐狀態不佳，忙道：“是在下疏忽了！”一片葉狀靈物飛至靈舟上方，很快變大遮住烈陽。

        他又將一手帕和一玉壺遞給羅汐，囑咐道：“姑娘先喝一點解暑，切記莫要多飲。”

        羅汐呷了一小口，清清涼涼的口感，有點像加香后的百卷茶，頓時明白了為什么不讓她多喝。

        暗自笑了笑。

        徐硯之目見前方似乎有人，定睛一看，“是左道友他們。”運氣傳音給那兩人，很快他們便掉頭飛向靈舟。

        羅汐趁他沒回頭又偷偷喝了一口，正巧被掉頭回來的左玄撞了個正著。前者裝無事發生，后者嘴角抽搐。

        又是打傘又是喝靈液，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來郊游呢。

        郭凝見了他們很高興：“太好了，你們也沒事！”

        羅汐點點頭：“你們怎么樣，甩掉那靈獸后沒出什么意外吧？”

        “我們好著呢。倒是你們，之前師兄說你們怎么也聯系不上，還懷疑你們是不是已經出去了呢！”

        羅汐和徐硯之對視一眼，聯系不上只能是因為他們在那地下河里。

        “我們這邊出了一點點狀況……不過好在沒有遇到危險。”才怪呢，她可是差點死了！

        羅汐隱瞞了遇到妙音娘子的事，將他們誤入小空間的經歷盡量一帶而過。

        左玄不怎么信，但郭凝信了，“沒事就好。我聽師兄說你們要找龍血靈芝？”見羅汐點頭，拍拍胸脯道，“我可以幫忙啊！我的靈蜂還能尋寶！”

        羅汐眼睛一亮，“那就多謝郭道友了！”

        “不客氣，師兄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郭凝吹了聲哨子，靈蜂飛出，得了命令很快就去前面帶路。

        路上，左玄稍微解釋了他們的遭遇。

        “……我聯系不上你們，以為你們已出了秘境，想著羅……道友還缺一樣龍血靈芝，便與師妹來沙漠看看。”

        “但是因為水域的天級靈植已被奪取，更多人涌向沙漠等著靈寶現世。而龍血靈芝也在沙漠深處的溶血之海，與靈寶十分接近，可能會碰上同樣感興趣的人。”

        羅汐表示明白，“看情況吧，如果人人都盯著靈寶，也許就顧不上龍血靈芝了。”

        郭凝聽到他們的對話，回頭插嘴道：“不怕，到時候我和師兄掩護你，看在天行門的面上，他們也不敢硬搶！”

        羅汐忍俊不禁。沒想到左玄這小師妹還挺單純的，先前她不還是還被合歡宗給設計過嘛，怎么這會又忘了？

        再看左玄的表情，也有些無奈，但也沒說什么。想來也是在縱著這個師妹。

        越接近溶血之海，周圍飛行的人越多，一些人不懷好意地掃了幾眼靈舟。左玄注意到后，降低速度與靈舟同步，布下隔絕結界將四人罩住。

        “我們快到溶血之海了。”

        果不其然，前方不遠處黃沙漸漸變成紅彤彤一片，越往中心顏色越深，紅的發黑。

        周邊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等著靈寶成熟時搶奪，對于后來的人投去警惕的目光。

        羅汐看了一圈，大家都保持著安全距離，既互不打擾又暗中提防。“他們都在等什么寶貝？”

        郭凝搖搖頭：“不知道呢，不過會提前出現華光，想來不低于七品。”

        左玄站在前方，偏頭對他們道：“在水域失手的修者都來了，等會靈寶現世只怕要見血，你們兩個修為低的當心些，別靠太近。”

        被點名的羅汐和徐硯之忙不迭點頭。

        郭凝躍躍欲試：“師兄，那我們要怎么做？”

        左玄按住她，“優先保護靈舟，其他的等到靈芝出現后見機行事。”

        就在他說完不久，人群騷動起來，溶血之海中心出現旋渦，紅沙由外向內一圈接一圈卷入。旋渦越來越大，中心眼越來越深，黑乎乎得看不見底，如同一只準備覓食的深淵巨獸。

        不知為什么，自旋渦出現時羅汐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心里有種沖動催促她快點奔向那旋渦里……

        “姑娘？”徐硯之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嗎？臉色有些難看。”

        羅汐下意識擦了擦汗，“沒事，可能是熱的難受了。”

        “你知道那里的沙子為什么是血紅的嗎？”

        徐硯之想了想，“在下曾聽說道場剛建好時引來一頭螭吻，意圖破壞秘境，被前輩們驅趕過程中血濺到沙海，變成了溶血之海。”

        羅汐訝異，原來龍血靈芝還真長在有龍血的地方？

        “快看！”

        一聲驚呼，眾人目光齊齊聚焦于沙海，旋渦中心升起漆黑的濃霧，幾根藤蔓從旋渦中爬出，中心升起一株碩大的墨色花苞，花瓣內鼓鼓的，閃著妖異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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