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玄放下書簡，略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看了一個下午古籍，頭腦有些發脹。

        正史里確實沒有樂嫣仙子的太多記載，尤其是她離開凌云門后的經歷，完全一片空白。而野史和一些旅記里倒是有，但只流于口述，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可信度極低。

        不過這些真假難辨的傳聞中，倒是有一個共同點：樂嫣仙子離開凌云門后確與一不知名的男子私奔。至于男子的身份，修為等等就無人探究了。

        左玄暗忖，莫非突破點在那位男人身上？

        左右翻不到有用的信息了，左玄干脆放松一下，走到外間倒口水喝。院門突然被拍開，一個身影風一樣竄進來。

        “師兄！”

        左玄手一抖，茶水灑出杯外。

        “……”

        郭凝興沖沖跑進來，一把奪了左玄手里的杯子灌下去，砸吧砸吧，嘴一撇嫌棄道：“師兄，你這兒的靈茶也太差了吧？”

        “……”左玄扶額，“你找我有什么事？”

        “對哦，差點忘了！”郭凝一拍腦門，眼睛亮亮地看著左玄，“師兄，今日練武場里劍修和武修擺擂臺切磋，不用靈力只比武技和劍法，大家都上去參與，可熱鬧了！而且切磋過程中還能互相指點，師兄們已經和萬劍宗的幾位結為知己，約好下次再一同交流……”

        左玄嘆了口氣，約莫小師妹是來惋惜他沒去了。“和萬劍宗多走動也是好事，彼此互惠互利。只是莫要荒廢了修行。”

        郭凝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切，還說我們呢！師兄你整天呆在院里，既不練劍也不練功，等回去師父來考校，看你怎么交代！”

        左玄眼皮一跳。

        “師兄要是再不抓緊時間努力，小心被我超了去！”

        “這就不勞小師妹擔心了。”左玄抬手彈了她一指頭。“你來找我不單只是說教吧？”

        “痛！”郭凝捂著額頭不滿地瞪著他，“當然不是！都怪你轉移話題，害我差點忘了。”

        左玄無奈。

        “說正經的，今天在練武場比武切磋，你猜我們碰到了誰？”郭凝滿懷期待地等著左玄猜，結果左玄壓根不接話，只靜靜地回望她。郭凝等不急索性自己說出來，“是你認識的那位長虹門的羅道友！沒想到她雖然修為低，但對武道頗有研究，連莫師兄的劍招也被她看出破綻來。”

        長虹門？左玄納悶，他哪認識什么長虹門……等等，姓羅？她說的莫非是羅汐？

        “你說羅……道友和你們切磋了？”

        “對啊，說起來擂臺好像還是她打開頭的呢。可惜你沒看到……”郭凝說著，奇怪地瞧著他，“師兄，羅道友既與你相識，又對武道有自己的見解，為何之前從未聽你提起過？”

        左玄嘴角一抽。他說？他能說什么？說她不是修者？還是說她不是仙域內的人？

        “正好我們和其他幾個門派達成協議，除開要參賽的選手們，其他人得空就去練武場比劃比劃，既能取長補短，又能廣交好友。我看你也別老窩在院子里了，明天跟我一塊去，說不定羅道友也來呢！”

        不是，她去不去跟他有什么關系？還有那人在搞什么，不是要低調行事嗎？怎么又改變路子跟武修打成一片了？

        左玄想提醒郭凝別太關注羅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個師妹雖然行事大大咧咧，但心細如發，若是這時候貿然出言反而會引起她的懷疑。

        “……也好。”只能先順著她的意思了。

        “咦？真的嗎？”郭凝滿臉不敢置信，“你真不打算繼續看閑書了？”

        “我是如此荒廢修行的人嗎？”左玄不免被她的神情氣樂了，“行了，我也只是去看看你們比的怎么樣，別太多想。”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和羅汐見見，有些事要當面講清楚。

        “哦……”郭凝摸了摸鼻子，“既然師兄還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又一陣風似的離開小院。

        左玄搖搖頭。思及羅汐，眉心不由得皺起。

        心里總有些不安，似乎每次她引起旁人注意時就會發生不好的事，在夏梓城是，學府時是，攸黃地是，連不珪城也……

        左玄捏了捏鼻梁，忍不住自嘲，想的越多頭越痛，再操心下去怕是要英年白發。

        希望是他多慮了……

        【第三日·比試場】

        徐硯之與羅汐一同來看比賽。這天的賽程挺緊湊，武修參與的就有三個場。不過場地多了他們也看不過來，只能優先選雙方修為更高的看。

        仙域內武修也分器修和體修兩大類，劍修刀修等修煉兵器的屬于器修，只是除了劍修外其他類知名度并不高；而修煉拳法掌法或專研鍛體則屬于體修，雖然三界中體修的肉身強悍度最高，但人類畢竟沒有妖修那種強悍體質，進階更加兇險，渡劫時又不能借助外力，因此人類體修的存活率可以說三界最低。

        現在觀看的這場便是體修的比拼。一人使拳法，一人靠肉身蠻力。單看體修確實比常人更高更大，那肩和腰比得上兩三個成年人。體修的比拼雖然也用靈力，但只用于強化肉身部分，術法什么的并不精通。

        因此羅汐看場上兩個人你一拳我一拳的，一度以為自己在看拳擊比賽。

        “這樣打下去很難分勝負吧？”羅汐偏頭問。

        “的確。體修的比試較少見，聽師兄說似乎是看哪一方能堅持的更久，消耗越快的越容易輸。”

        羅汐撇了撇嘴，“這樣就沒意思了。”本來只是好奇體修是什么樣才來開看的，結果看到的是兩個肌肉大漢比蠻力，前世都看過啦，來到修仙界還看就顯得無聊了。

        她想看的是酣暢淋漓的戰斗！是激情四射的火拼啊！

        徐硯之見她興趣缺缺，提議道：“不如去丁字場看看，興許那邊還沒結束。”

        “也好。”左右也學不到東西，還是不留下折磨眼睛了。

        由于武修的比試沒有四大門派那么吸引人，他們臨時轉移場地也很快找到位置坐下。

        丁字這場則是萬劍宗的劍修對戰道衍宗的法修。萬劍宗的劍法之前有目共睹，以劍化劍以靈化劍變化莫測，而道衍宗雖為法修，卻一手執劍，另一手掐決對抗，一來二去雙方都沒有脫離近身。

        “這位道衍宗的道友莫非是劍法雙修？”羅汐好奇問道。之前沒怎么劍過這種以劍為主法術為輔的法修。

        “道衍宗雖然對外稱主修法術，但宗內林峰主卻是以自創的聽雨劍法聞名于世，想來這位道友應是林峰主的徒弟。”徐百科在線解答。

        萬劍宗劍術超群，道衍宗同樣不俗，無論對方如何變化都能見招拆招。只可惜到底經驗不足，一個失誤被萬劍宗弟子破除法術后心中慌亂，隨之被打落靈劍。

        “我輸了。”道衍宗弟子拱手道，低頭掩飾眼中的失落。

        “哎！等等！”見他轉身便要離開，萬劍宗弟子忙叫住他，頗為自來熟地攬住他肩膀道，“我觀道友也是愛劍之人，有緣相識一場，等會去練武場如何？”

        “額……”道衍宗弟子滿臉疑問。

        “噗！”羅汐忍不住笑出聲，“萬劍宗的人都是逗比嗎？”

        徐硯之聽不懂，但覺得應該是有趣的意思。

        兩人看完后離場，結果剛出去就被一排人堵住。羅汐抬頭一看冷汗都下來了：好家伙，是昨天的赤峰宗和梧月派，以及一起切磋過的萬劍宗天行門寒星派……

        眾人一見羅汐，齊齊開口。

        “道友！請賜教！”

        羅汐眼前一黑。能別喊那么大聲嗎？好社死……

        【擷芳書齋】

        張椿兒氣勢洶洶來到擷芳書齋，進門就喊：“誰是這里管事的？”

        一名男修忙從柜后迎上來，彎腰行禮：“弟子便是，敢問大小姐大駕光臨有何事？”

        “我問你，來擷芳書齋刻錄書籍的名錄在何處？”

        管事愣了愣，忙低頭道：“大小姐稍等，弟子這便去取來。”說完擦著汗返回柜子后面，心道今兒是怎么回事？掌門大小姐不是素來不喜涉足外門場所嗎？突然來這兒是想做什么？

        書齋內還有幾個看書的弟子們，聽到門口的聲響便朝這邊看來。張椿兒眼一橫，便把周圍湊熱鬧的眼神全瞪回去。

        想到那日在蘭馨苑，趙莘夫人聽到“樂嫣仙子”后變得無比憎恨的表情……張椿兒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那時候，娘的眼神好可怕，就像是要把某個人……

        不，怎么會呢！娘一直都蕙質蘭心善解人意，怎么會露出那種表情？張椿兒不斷給自己暗示。一定是那位樂嫣仙子做過什么讓娘厭惡了，沒錯，一點是這樣！

        “大小姐，名冊在這里。”管事小心翼翼地把尺厚名冊捧上來，擱在柜臺上。

        張椿兒不滿道：“把昨日一個叫左玄的借閱的書全都找出來。”

        管事為難道：“大小姐，這畢竟是隱私……”

        “那又怎樣？”張椿兒不耐煩地睨過去，“在我凌云門內，就得聽我凌云門的吩咐！動作快點，還想讓我親自動手不成？”

        “是，是……”管事無法，只得按照她的吩咐找。不一會兒，便將名錄的書都找出來了。

        一條條書名排列出來，一看就知道是不入流的野史游記，張椿兒忍著怒火，讓人把書都搬上二樓小閣樓，并不準人打擾。其他人要么只是低階小弟子，要么是來借閱的外人，當然不會蠢到去管凌云門大小姐的閑事，因此大家都眼觀鼻鼻觀心，當做沒看到。

        尋到清凈地，張椿兒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她不看內容只找人名，所以比左玄看的更快。窗外日頭向西偏移，而她也把最后一本也看完了。

        這些書里要么胡天海吹，要么人云亦云，且好多都沒有絲毫關聯，唯一的相同點只有……從每本書里抄錄下來的人名來看，重復率最高的名字就是樂嫣仙子。張椿兒確定了一件事：左玄在查樂嫣仙子，而娘和樂嫣仙子之間恐怕也有些舊事。

        張椿兒雖魯莽，卻也隱約覺得事有蹊蹺。一個不知名的修士，為何會讓母親露出那種神情，又為何會引來左玄調查？

        娘那頭約莫不會告訴她，那就只能從左玄身上查了。“樂嫣……”張椿兒咀嚼這兩個名字，總覺得她從前聽過，到底從哪聽來，卻怎么也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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