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純感到身體變輕了，他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到安全出口的位置，然后變成無數根藤條，順著樓梯扶手中間的空隙來到了負三層。

        整個過程用了不到10秒鐘。

        這里空無一人，極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黑塔的頂部正在緩緩打開，底層卻已然淪陷了。

        安靜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去城外吧。”

        沐純的藤條從后背防御性地延伸向四面八方，他迅速回過頭。

        他看到了那個被感染者稱作“圣母”的麥爾夫人，她的身后跟著維卡。

        她還是那么好看，但是沐純卻不能再把她和c城的紫色晚霞聯想到一起。

        “夫人，您也是個騙子。”

        沐純開口對她說了第一句話。

        麥爾沒有回答他的這句話，微笑著道：“小玫瑰，去城外吧，你應該與你的同類一起生活。如果他們殺不死這些怪物，就要被怪物殺死，所以他們會逃。”

        “麥爾夫人，”沐純失落地望向她，“你相信人類正在做出改變嗎？”

        “我的種族等待這一刻已經234年，我是他們的領袖，我沒有退路。”

        但是沐純不想去城外。

        “其實并不是異種的反擊，而是感染者的反擊。你目之所及的怪物都來自泰坦星，他們恨過人類。”

        “夫人，您欺騙了他們。”

        麥爾勾唇笑了笑：“這是進化，小家伙，我只是在向人類學習。我向他們的文明致敬。”

        “不。”沐純閉上眼道，“這不是人類的文明。夫人……您在您的家園放了一把大火，如果兩座城市變成了焦土，異種也無法存活。”

        “哈哈。我們的生命力很強，遠遠強過人類。小玫瑰，你應該慶幸你是個異種。人類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么被迫逃離羅莎星，要么留下來，連同這座城市一起毀滅。”

        不，不是的。沐純心道：那不是人類或者異種，那叫作生命的力量。

        人類或者異種，他不希望任何一方能贏得勝利。

        他只是希望生命能贏。

        “你們……”

        “你們能有好的出路。”

        麥爾一頓。

        “你們？”她重復了沐純話里的詞語。

        沐純的這句話，仿佛自己置身于這個世界之外。好像他既不是人類，也不是異種。

        麥爾試圖靠近他，沐純卻在警惕地后退。

        “小玫瑰，你是聰明的，你應該早就看清了這個死循環。”

        沐純死死地盯著她，眼眶里掛滿晶瑩的淚水，但就是倔強著不肯落下。

        他沒有再說話，瞬息變成了許多根藤條向基地外的戰場而去。

        麥爾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對維卡說：“大家都渴望活著，他也不例外吧。”

        “夫人……”

        麥爾勾唇微笑。

        “圣母一脈將傳至我而終結。”

        ……

        k城基地，a1核心艙，臨時指揮中心。

        高層正在試圖同c城進行一場談判，但他們連接信號聯通的機會好像都沒有。

        裝有十九萬人，作為臨時避難所的部分核心艙已經駛離安全局，它們將在軍方戰斗機的保護下，上升至這些進化后的異種也無法飛行到的高空。

        “編號為a至k系列的核心艙已經全部駛離基地，目前還有390個核心艙正在等待飛出。”

        “加快速度撤離。”諾曼中將命令道。

        可是失聯的戰斗機正在成指數式增長，這意味著平均每一鐘就會有一個軍人死去。

        “報告！”偵察兵道，“監控到一個核心艙未上升至預計高度，有墜毀風險！”

        指揮中心傳來呼救：“呼叫a1指揮中心，這里是g6核心艙指揮處，我們正在被黃蜂圍攻，無法達到預計高度，請求支援！”

        主屏幕上的一個紅點正在不停閃爍，顯示“g6”。

        諾曼中將觀察形勢做出指令：“調198編隊前去支援。”

        “是！”

        “198，198，收到請回答！”

        “198編隊收到。”

        “請前去mq45516009，g6核心艙需要緊急支援……”

        a1核心艙的指揮處不需要這么多站在這里的軍官，站在這里已經沒有太多意義。

        季世野請求去前線作戰。

        ……

        城市的天空被陰霾籠罩，戰斗機保護核心艙上升至高空，大片蝗蟲和蜂飛過，瘋狂地撞擊著高樓。

        地下，很多通訊基站被畸形的鯊魚觸手纏繞腐蝕著，怪樹對著轟炸機發出嘶吼，枯藤向天空伸去……

        戰斗機的轟鳴聲——熱武器攻擊著那些試圖阻止核心艙順利升空的怪物，整座k城都在燃燒，爆炸聲此起彼伏，巨大的章魚須纏繞住通訊基站，粘液腐蝕著這片土地……

        硝煙彌漫，季世野透過舷窗觀望。

        尸體遍布這座城市，膿血和五顏六色的濃稠汁液像是被煮開了一樣冒著泡。

        ——像極了地球上的海洋。

        “去戈壁。”季世野道。

        “少將！隔離墻那邊……”飛行員震驚地偏頭望去。

        季世野看到了。隔離墻已經啟動應急裝置，電流布滿墻體的纖維絲，許多短路的地方燃燒起來。

        而卻有成千上萬的飛蛾撲向隔離墻。

        “少將！它們好像是從那個大螞蟻的肚子里爬出來的！”

        戈壁上仰面死了幾十只只巨型白蟻，它的肚子細長，破了一個大洞，有濃稠的白色液體和卵泡流出……

        飛蛾撲火是本性，但異種竟然沒有選擇攻擊人類，而是撲向通著高壓電的隔離墻就是一件怪事了。

        “少將，要炸嗎？”飛行員訊問道。

        季世野遲疑了一下，還是命令道：“炸。”

        “轟——”

        微型核彈很快被精準投放出，幾朵蘑菇云在戈壁緩緩升天，卻沒有損害到隔離墻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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