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他唯獨對她不夠狠。◎
第二日車隊又行了一日,終于到了西山嘉落園。
這個園子極大,曾經所屬于前朝的某位權臣,后來被抄家充公,如今被官府接管,倒也不屬于個人,王孫貴族公子若是想在這借住游玩幾日,倒是可以的。
陳柔獨自被安排在一個清幽的小院子中,她坐在床前等來等去,沒有等到錦畫送來的妝奩,倒是等到了窗外鉆進來的一道黑影。
她還沒來得及驚呼,便看清了夜風吹散黑發后,底下露出來的那張驚心奪魄的臉,他穿著一身黑色,身體完美的融入進了黑夜中。
被黑衣緊緊包裹住的身材剛強矯健,房間里微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也沒能融化他身上那股自然流露出來的冷峻。
陳柔捂著嘴,拖著裙擺小跑了過去,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你怎么敢啊!”
“大半夜里溜進我房間里。”
“要是被我哥發現了,你當真就是個小淫賊。”
戚戎看向她,現下夜色深了,陳柔身上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素雅襦裙,全身并未有任何金銀首飾,一頭烏發只是用簡單的發帶綁著,正是準備入睡時的裝扮。
這打扮讓她顯得異樣的乖巧柔順。
于是他終是溫柔地笑了一下,柔聲道:“想見你了。”
陳柔心中甜蜜,她又何嘗不是想見他了。
她嗅到了一股從他身上傳來的酒氣,忍不住問道:“你又飲酒了?”
“方才與你兄長喝了些。”
陳柔走到他身邊去,正要抱住他,戚戎卻是往后一退,“我身上酒味重,小心沾你身上。”
“我不在意。”嘴上這么說著,陳柔上前抱住了他,心下有些霸道地想,這人,這肩,這腰都是她的。
好些時日沒見過了,也好些日子沒有過身體上的接觸,除了從他身上聞到那一股濃重的酒意外,仔細聞聞,仍然能讓她嗅到那一股夾雜在期間的檀木沉香氣。
以及她自己身上的梅香。
“酒好喝嗎?”陳柔忍不住問道。
戚戎回抱住她,手指插入她的烏發中,啞著嗓音道:“不太好喝,苦的,不喝的時候,卻又感覺少了點什么。”
“下次我嘗嘗。”
陳柔沒喝過酒,只在夢中的時候,曾飲過幾次葡萄酒,雖是聞著香甜,喝起來也是澀澀的,她不太喜歡。
只是男子大多愛飲酒。
“別嘗。”
戚戎嘆了一口氣,想起這兩日的事情,低頭在她的額心親了一下。
溫香軟玉抱滿懷。
這一段日子,于他來說,何嘗不是一場夢。
“也只有現在這時才能抱著你。”
是他貪來的。
也不知到了哪一天會驟然結束。
“戚戎,我覺得現在這樣遮遮掩掩的一點都不好。”
“我們本就應該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昨日五姐姐跟我說,若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我們倆早就該定親了。”
戚戎笑了,笑得倒是有幾分無奈。
……我們的確早就定親了。
可是現在,你父親和兄長卻是從未把我放在你丈夫的備選名單上。
“阿柔,如果說你父親絕不會答應我們兩人成婚?”
他不怕陳徴知道他與陳柔的事,只怕陳獻知道,他是她的親生父親,他又怎么能逼她去違抗自己的父親。
戚戎還記得,這個男人是怎么冷冷的站在他面前,一雙冷眼警告地看向他。
“小侯爺,小七體弱,禁不起折騰。”
“你們都大了,男女大防,不要壞了小七的名聲。”
沒有他的準許,他連她的面都見不著。
就算再見,她也早就忘記了與他相關的大部分記憶。
只有多年過去,戚戎表現的不喜歡陳柔,陳柔也討厭他的時候,陳獻才會有所松懈,放任兩人的見面。
“為什么?你又不差,我這兩日可是聽說了,好多貴女喜歡你,把你當做夢中情郎,你可是人家爭著搶著嫁娶的對象。”
“我也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么多人跟我一起搶你。”
戚戎揉了揉她的頭,道:“你還小,不懂。”
戚戎心中嗤笑了一聲。
他在長安城中是個什么樣的身份?看得清楚的人,絕不會將家中的女兒嫁給他。
生父執掌兵權,鎮守邊關,他從小獨留在京城,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外甥,可這份寵愛中,究竟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那個對他而言,有如父親一般的男人,他孺慕他,敬重他……卻也在防備著他。
他從小到大受盡了無數人難以想象的恩寵與溺愛,他知道周圍的許多人,包括那個人,都希望他能長成一個聲色犬馬的紈绔子弟。
最好是荒唐不羈、沉迷女色、不思進取、花天酒地。
是他想成為這個長安城里的小霸王嗎?
——他必須是。
與諸多皇子不睦,與世家大族為敵,在民間聲名狼藉……這是他的依仗,也是他進攻的武器。
“戚戎,你覺得我小,我不懂,但是你可以說給我聽啊。”
“你說了,我就懂了。”
陳柔仰著頭看他,她希望戚戎能把該說的話都告訴她。
戚戎抱著她,又在她的額頭上落了一個吻。
“沒什么好說的,男人的事,你少管。”
戚戎微微垂眸,眼睛里閃過一絲狠厲之色,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認命。
再抬眸時,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了溫柔之色,柔聲道:“夜色深了,今夜好好休息,上床睡吧。”
陳柔瞪著他:“你還欠我一封信。”
戚戎笑了笑,從懷里拿了一張紙遞給她。
“走了。”
說罷,他很快就從窗戶邊上消失了。
陳柔追了過去,她站在窗欞邊上仔細查探他的身影,卻都無法找到這人的影子。
消失的太快了。
這小侯爺偷雞摸狗爬窗戶的事情居然也做得如此得心應手。
真令她這個世家貴女感到稀奇。
陳柔躺在床上,她仰頭看向上方的一重重帷幔,陷入了深思。
即便戚戎不說什么,陳柔也能猜得到大概是為什么,經過了那一場夢,她也不再是那個單純懵懂的閨閣少女,清楚一些朝政之事。
戚戎在京城里處境特殊,更兼……在夢里,他再等幾個月便要率軍出征了。
父兄恐怕難以答應自己嫁給他。
不過,只要戚戎這場仗打贏了,拿下燕云一地……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與夢中不一樣了,夢中是五皇子繼位,這一回,沒有陳家的支持,恐怕五皇子不可能登上皇位。
皇位有可能出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間。
然而,無論是二皇子當皇帝,還是四皇子登上皇位,對戚戎和他們陳家來說都沒有什么好處。
雖然如今長安城中歌舞升平,一派盛世之景,奢靡之風盛行,無論是朝廷的權貴,還是城中的百姓,全都沉浸在糜爛的享受攀比中。
然而未來這幾年各地天災連連,外敵入侵,賊寇并起,再加上軍鎮做大,叛亂無數,大亂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陳柔心中便也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趁著天下大亂,她們陳家與戚戎在燕云河東河西一帶割據一方。
二皇子四皇子上位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他們家又不可能再扶持一個傀儡皇子上位,倒不如反了他的。
可惜她生做女子,未能掌握家族勢力,只敢找人來暗自屯米糧藥材棉衣一類的軍需,若是再大膽點,她更想私下造武器。
有那二十年的幻夢,即便她不怎么詳細記得定北王軍中的新式攻城機械弓()弩戰車等等的建造圖紙,她卻隱約記得如何改良這些武器,以及這方面的能工巧匠。
若是能把人給找到……
就這么想著想著,陳柔被自己的想法給嚇醒了。
“陳七,你可真大膽。”
陳柔想自己一個十五歲的閨閣少女,在這種表面歌舞升平的時候,竟是因為一個夢而心生反心。
這全是足以抄家滅族的謀反大罪。
若是這些話她吐露了出去,恐怕所有人都會當她是個瘋子,心生夢魘。
便是父親和兄長再怎么寵她,她也不敢把這些事情說出去。
一切都還太早了。
歌舞升平,一切安然無恙,她還僅僅只是個未出閣的少女。
人微言輕。
“如今想得那般長遠沒用。”
陳柔閉上眼睛,想得還是戚戎,戚戎和她印象中所知道的戚戎已經不一樣了。
現下還是十七歲的長安小霸王戚戎,他竟然已經有能力把手伸進她的院子。
還是在她父親陳獻的眼皮子底下干出這樣的事情。
陳柔知道自己的父親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一定是個滴水不漏的人,偏生戚戎能在他這里埋釘子。
雖然陳柔沒有開口問戚戎,但是她已經在心下猜測,上一回,她借父親的手,發作了自己園子里的人,父親為她安排了新的人手。
之前她還并未深想,前段時日知道錦畫是戚戎的人,她便忍不住的猜想。
現在她園子里二十來個人,有多少是戚戎的人。
他能瞞過陳獻的眼睛,這些人必定家底干凈,這又是戚戎什么時候藏下的人手?
“傻的人從來不是戚戎,而是我。”
陳柔以前還真以為十幾歲的戚戎只是個沖動的小霸王。
落芳齋是他的,奇珍閣是他的,太白樓是他的……他在長安城里究竟還有多少隱藏的勢力,背后究竟積累了多少的錢財和人脈。
兄長陳徴說他膽大心細,他心究竟有多細。
陳柔閉著眼睛仔細想了想那個夢。
其實,在那夢中,她根本就坐不上太后之位。
若不是她在,那皇位本該是戚戎的。
他唯獨對她不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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