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很為你擔(dān)心。◎
北地已是天寒地凍, 將士們?nèi)盅b凜冽,鍋中的炭火燎燒的火紅,時不時撩起幾點火星子。
汪繒等人在營帳外跪了一地, 見到那位少將軍時更覺心驚膽寒。
長安城的人仍舊叫他小侯爺, 北地軍中的人卻已經(jīng)無人敢調(diào)侃他小將軍。
沒有人敢直視他的鋒芒。
初來乍到時,軍中不少人當(dāng)他是個乳臭未干的毛娃子,而今他從尸山血海中走出來, 早已成為全軍上下說一不二的絕對領(lǐng)袖。
哪怕是閱人無數(shù)的汪繒, 在見到他時,仍覺得冷汗涔涔, 這位爺可是絲毫糊弄不得。
戚戎頭上高高束起的長發(fā)微亂,腳底踩得是染血的沙, 殷紅的披風(fēng)上紅色依舊, 或是沾了干枯的血和瞧不清原狀的碎肉末。
他將手中的銀槍一拋,大步走過眾人面前,掀開簾子進(jìn)入營帳。
等到戚戎處理完公務(wù),簡溪盛上一個紫檀木盒, 戚戎見到木盒的時候怔了下,正要抬手去觸碰時,手僵在半空中猶疑不定。
手指上血痕斑斑早已干透,并不會在紙上留下絲毫痕跡。
戚戎猶豫道:“……簡溪, 你說……我身上是不是臭了?”
簡溪:“小侯爺, 您該好好睡上一覺。”
戚戎的一雙眼睛早已熬得血紅, 掛在他這張俊臉上顯得碩大無比, 戚戎抬手揩了下臉, 下巴上的胡渣有些刺手。
“您都多久沒合眼了?若是七姑娘知道了, 定是為小侯爺擔(dān)心不已!
“我又不會讓她知道!逼萑知q豫地看著盒子, 沒忍住還是打開了。
才讀了幾句,戚戎到底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簡溪放下了一顆心,大半個月都未能展顏的小侯爺終是笑了。
“王都督今日送了一批人來……”
這個王都督當(dāng)真是賊心不死,又是往小侯爺身邊送美人和美酒。
戚戎冷冷道:“他想死嗎?”
“我就這么去告訴他!
簡溪暗自搖了搖頭,心想那群人的心思可都白費了,妄圖以美人拉攏自家主子,偏生他們家小侯爺?shù)男模瑥男〉酱蠖紥煸谝蝗松砩稀?br />
長安城也開始下雪了,陳柔所住的竹園,她閨房四面種著的紅梅全都開了。
五姑娘和六姑娘來她的院子里賞梅賞雪。
五姑娘極有興致,拉著陳柔一起去采梅花雪,陳柔隨著她采雪,卻是在心頭懊惱。
還沒跟他一起采梅花雪,如今卻被另一個人捷足先登了。
采了雪,三人一同在雪亭中煮茶,五姑娘看著滿目冰雪瓊枝,恨不得詩興大發(fā),奈何肚子里沒幾分筆墨,憋來憋去只能憋上一句:“長空萬里冰雪至,紅梅傲雪映佳人。”
六姑娘:“五姐姐,你還是安靜一點的好。”
五姑娘終是放棄作詩了,拉著陳柔說話,陳柔見她沒什么品茶的興致,便問她飲酒嗎?
“我這有一壇青梅酒,五姐姐要不要嘗嘗?”
“嘗嘗嘗,小七你能喝嗎?”
“能!标惾嵝α艘幌拢缃袼捏w質(zhì)比往年好多了,這壇青梅酒還是何大夫送給她的,說她冬日里倒是可以小酌兩口,暖暖身子。
這青梅酒是甜的,陳柔與五姑娘喝了兩杯,便覺得有些微醺了。
她的雙臉酡紅,喉嚨里熱熱的,似是有一股熱氣躥上來,人變得輕飄飄的,說不上是舒服還是不舒服。
送走了五姑娘和六姑娘,錦畫給她披上雪白狐貍毛大氅,陳柔臉上帶著笑,抱著小湯婆子回屋。
她在屋中提筆寫道:你若是再不回來,五姐姐便要跟我做盡所有風(fēng)雅事。
陳柔半瞇著眼睛,想到,情棋書畫詩酒茶花……
想了想之后,她把方才寫下的都撕了。
五姐姐今日求她了,讓她不要跟小侯爺說太多關(guān)于自己的事,“我怕小侯爺他記恨我,小七,你可得注意著點,咱們英明神武的戚將軍可是神箭手,聽說他……嗖嗖兩下,敵國兩個將軍死在他的箭下!
長安城的百姓也關(guān)注著北地的戰(zhàn)事,不用陳柔刻意去打聽,她在街上,便能從過路商賈胡人的口中聽到許多有關(guān)他的事。
無論是何種年代,大家都喜歡聽英雄的故事。
喜歡聽“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的故事。
這些故事聽在人的耳畔總是激動人心的,同樣的,也有不關(guān)心這些故事,日日夜夜魂牽鼓角暗自焦灼的佳人,又不知背后有多少“可憐河邊無定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的凄涼故事。
陳柔喜歡上了飲酒的滋味,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每次只小小的飲一杯青梅酒,便已經(jīng)微醺淺暈。
或許她也不是喜歡飲酒,而是喜歡處在這種思緒輕飄飄的狀態(tài)去想他。
腦袋眩暈,身體飄飄的,像是能飄去老遠(yuǎn)。
在這種時候,所有的理智都會被拋卻,只剩下數(shù)不盡的情絲讓人沉湎在其中。
陳柔坐在西窗前,看著天際的皎月,就會想到他們雖是分別兩地,卻是一同抬頭望見了天上的月亮,也許她這里的月亮要更明亮一些,而他在漆黑的月色之下,瞧見的是一彎藍(lán)月。
陳柔心中并不為他擔(dān)心,卻仍舊時時刻刻關(guān)心邊關(guān)來的戰(zhàn)報,她讓人連續(xù)送了好幾批藥材、米糧和棉袍過去。
除了這些,她也沒有別的能幫上他的地方。
這時再聽見他孤軍深入的消息,她的心情并不焦灼,想著那是他無比熟悉的后花園。
開春后,更是聽見了他連連大勝的消息。
戚戎這個長安城小霸王,如今已是敵軍眼中的截糧小霸王,被他指東打西切斷了各路補給線,北狄這個冬天過得十分狼狽痛苦。
戚戎有勇也有謀,他是個很矛盾的人,他容易沖動,卻又會在沖動的時候保持一種令人心驚的冷靜,他極其擅長忍耐,他也是一個好獵手,耐得住性子去精心布置一張大網(wǎng)。
大網(wǎng)既已制成,戚戎率軍以摧枯拉朽之勢連破燕云七城,千里奔襲,追得敵軍丟盔棄甲。
他本身就是個活地圖,打法十分激進(jìn),年輕氣盛身體強壯,直把敵人逼得毫無喘息之地,死在他手下的北狄將領(lǐng)無數(shù),人頭葡萄串似的被他綁在馬上,跑起來的時候一顛一顛的,撒了一地紅血。
到了后來,葡萄串太過累贅,不太重要的人頭,他自己不收了,扔在地上。
他射箭時候的獨特愛好,還是喜歡射人喉嚨。
一擊必殺。
敵軍將領(lǐng)在他的手底下,不是誅殺,便是生擒。
時年十七,還未滿十八歲的戚戎,在燕云一地殺出了赫赫威名。
長安城的百姓耳朵里聽著聽著,也跟起了繭子似的麻木了,也不去數(shù)死在小侯爺手下的葡萄串究竟有多少。
當(dāng)然,偶爾也是會有這么一個無聊的人,就好比是陳家五姑娘。
她開始是覺得戚小侯爺英武無雙,后來開始數(shù)人頭后,一會兒覺得頭皮發(fā)麻,一會兒覺得小侯爺殺人如麻,總之,她的心也開始跟著麻麻的……
她們家柔弱嬌軟的小七妹妹啊,你當(dāng)真要嫁這么一個殺神?
“天啊,小七,戚小侯爺早就不是那個長安城里養(yǎng)鷹斗犬打馬過長街的錦衣貴公子了。”
“我已經(jīng)想象不出來小侯爺現(xiàn)在的模樣!
陳柔手撐著下巴:“茶樓的說書先生已經(jīng)把他說成是閻王爺,三頭六臂就不說了,還有五只眼睛。”
五姑娘陳靜:“……五只眼睛?”
“對,據(jù)說是天生五只眼睛,所以手中長箭百射百中,例無虛發(fā)。”
五姑娘一臉沉重的看向陳柔:“小七,我很為你擔(dān)心。”
“我怕你見到小、小……戚小將軍,七妹妹你怕是會嚇到腿軟,他現(xiàn)在殺人就跟你喝水一樣簡單,我聽說從戰(zhàn)場上歸來的,殺人太多,身上會多很多層煞氣。”
“你怕是一見到小,戚小將軍,你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陳柔:“……”
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吧?
“五姐姐,你再一口一個小、小氣將軍,我怕是覺得要暈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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