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像你這等庸醫就不要出來搗亂了!
新婚夫妻, 閨房之樂,當真妙不可言。
兩人磨磨蹭蹭地吃了個早飯,戚戎并不打算帶她去將軍府拜見戚隋將軍夫妻, 顯然他早就當自己沒有這個父親了。
陳柔也沒提這件事, 他們的父子情淡薄,也沒必要去挽救。
當年長公主還在的時候,帶著兒子戚戎北上探望夫君戚隋, 卻得知人家救濟了當年舊友的妻女, 究竟是好心還是別的什么,誰也說不清楚。
現在卻是早已經將人“救”成了自己的夫人。
當年的這檔子事對戚戎來說如鯁在喉, 恐怕他早就想與戚隋斷絕父子關系。
“以后你就改口跟我一起叫父親爹爹。”
戚戎笑了,他堂而皇之地摟著自己夫人的腰:“這一回可不會被陳相打出來了!
“還叫陳相呢?叫爹!
“想你小侯爺天不怕地不怕, 怎么就這么怕我爹呢?”
“沒辦法!逼萑譄o奈道:“誰讓他是我夫人的親爹呢?是我的老泰山大人, 我忤逆誰都不敢忤逆他。”
一般的人,戚戎絕不放在心上,唯獨與她相關的,他半點不愿叫她為難。
心上人敬重的長輩, 他自是同等敬重。
兩人成婚之時,朝廷同北狄的使臣仍在議和之中,戚戎并不管這事,照他看來, 此時議和的結果如何, 都不會阻礙他將來滅北狄的結局。
到了他成婚的第二天, 北狄使臣便給他送來了一件新婚賀禮。
戚戎跟陳柔道:“我去瞧瞧他們玩得什么把戲。”
陳柔沒有隨他一起去, 還在跟錦畫商量回門時該準備的東西, 卻不曾想剛出了屋子, 就撞見了悄悄上門來的陳獻。
她驚愕道:“爹爹, 你怎么來了?”
“走!讓戚戎帶著你趕緊走!”
陳獻的話音剛落,陳柔轉頭就見到眼睛血紅神色奇怪的戚戎,她跑到他的身邊去,“發生什么事了?”
戚戎一聲不吭。
陳柔抱著他的手,“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北狄送的東西有問題?”
陳獻搖頭:“別問了,戚戎,帶她離開!
陳獻凝視著他:“我既把女兒交給了你,你便要照顧好她!
直到陳柔坐上出城的馬車,仍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不多久,更是有刺客一路追殺,戚戎的親衛掩護著他們一路北上。
他坐在馬車上一句話也不說,陳柔便也沒再追問,她猜想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
她抱著自己新婚的丈夫,讓他的頭埋在自己的頸窩中。
陳柔察覺到戚戎的情緒很不對勁,說是生氣,也不是,像是難過,也不是,而是一種……她也描述不出來的奇怪反應。
他們兩人就這么抱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戚戎才終于開口說話。
“你父親急著讓我帶你走,是因為——”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他怕我弒君。”
陳柔心中一驚,就算是在那夢中,也沒發生這樣的事情。
北狄究竟送了什么東西過來,讓戚戎的反應如此大,難道是當年長公主的死另有隱情?
“我從小把他當作親生父親!
“我視他為生父,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敬仰他,孺慕他!
“我知道他寵著我,對我好,可我有時候又會恍然覺得,他想殺了我。”
“……這不是錯覺,他的確一直都想殺了我!
陳柔靜靜地聽著,她知道戚戎說得人是誰,那個人是他的舅舅,也是當今的皇帝。
“阿柔,你知道嗎?十幾年前的那場戰事,原本是我朝必勝!
“錯就錯在我母親不該帶著我北上,不,錯就錯在,我母親不該生了我!
“說是有人給我批了命,在他面前說我天生反骨,帝星降世,命主乾坤……”說著說著,戚戎都覺得可笑了起來,“他說——李家的江山將來必定亡在我手中。”
陳柔抱緊了他,“那后來……”
“他懷疑戚家有反心,當時大勝在望,他卻想借機除掉戚家父子,于是叫人通敵賣國……他根本就不知道兩軍對壘,戰局瞬息變化,有了奸細的情報,順藤摸瓜,三路大軍全都暴露,被……全殲!
“我軍慘敗,幾個能打仗的將軍都死了,我娘死了,偏生我們父子還活得好好的!
“燕云失守,傷亡慘重,我朝從此一蹶不振,才導致今日的局面!
“真是可笑,可笑。”
“如果李家江山要亡,那么究竟亡李家江山的是誰?”
原來竟是如此,陳柔抱著他,怔愣著想到這世上究竟是有因才有果,還是有果才有因。
如果沒有當年那一場慘敗,就沒有今日之危局。
可偏偏能解今日危局的人,卻又偏偏是……
一切似乎當真由命定。
算來算去還是逃不過一個結局?
陳柔跟著戚戎來到了燕云,同時跟來的,還有賜封的圣旨,皇帝封戚戎為燕王,陳柔為燕王妃,命他從此后鎮守北疆。
戚戎并未接圣旨,卻還是成了燕王。
戚戎將她帶到了華陽長公主的墳前,陳柔跪在墓碑前,將一支自己母親的珠釵埋入土中,她對著她們磕了三下。
幾日前,公主府曾送來一封舊書信。
“她讓我不要恨他,說他到底還是我的舅舅!
“可我還想讓他死在我手中。”
只不過皇帝在他們離開長安城三個月后病逝了,原本這些年,皇帝便沉迷丹藥,這段時日身體每況愈下,到底熬不住了,還有一位張貴妃推了一把。
這一次是四皇子繼位。
四皇子繼位也跟夢中的五皇子繼位沒差多少,差的只是亂世來得更早了些。
四皇子李鄴是寵妃之子,不似二皇子李珵背后站著幾大世家,他一上位,便招致世家不滿,四皇子只能依靠宦官勢力。
二皇子李珵自是不滿李鄴登上皇位,與幾大世家聯合篡位,卻是敗在李珵手中,最終逃向中州。
李鄴一路命人追殺,李珵卻還是到了中州,與幾大軍鎮的勢力聯合,打著清君側,除宦官的名義集結兵馬。
牽一發而動全身,兩方奪權,更有無數人渾水摸魚,天下亂了起來。
李鄴召燕王戚戎南下平叛亂,燕王稱病。
戚戎是真的病了,許是之前交戰時留下的暗傷,在春夏之交發作,被陳柔與師父何大夫壓在床上好好養病。
先皇駕崩之后,陳獻便帶著陳家人一同到了燕云,顯然他早就做了抉擇,何大夫跟著他一同北上,如今天下大亂,燕地反倒成了一片凈土。
因為懼于戚戎的威勢,周邊的藩王不敢來招惹他,中原內亂,北地并未受到波折,陳獻到了燕地后,接管了政務,命百姓休養生息,接收中原逃難民眾,鼓勵開墾荒地,修渠建道。
“我病好了,真的好了!弊屧浀男“酝,現在的燕王臥床養病,這完全是對他的折磨。
陳柔則喜歡壓著他臥床養病。
因為太爽了。
兩人位置互換。
曾經臥床養病十幾年的病美人,變成了在病床邊上貼心照顧人的康健夫人。
這種舒爽的感覺,只有陳柔本人才能體會,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燕王殿下,你聽大夫的話,好好養病。”
以前總是做躺在病床上養病的人,第一次變成病床前照顧的人,陳柔沉迷照顧病患,暫時還不舍得脫離這種奇妙的體驗。
“燕王妃,像你這等庸醫就不要出來搗亂了。”
“禍害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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