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行程，以韓信的行事風(fēng)格，今日應(yīng)該就是動手的時間了吧！
趙郢下意識地看向東方大梁城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這還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采取這么酷烈的手段。
此舉，定然是有風(fēng)險(xiǎn)。
一個不好，就會引來天下貴族的瘋狂反撲。
但！
如果大秦注定要經(jīng)歷一場叛亂，那趙郢寧愿讓它在始皇帝還在的時候開始！
……
河?xùn)|郡。
大梁城。
姬家世代扎根大梁城，早已經(jīng)根深蒂固。
華屋廣廈，良田萬傾，是這大梁城最頂尖的貴族。
今日，是姬家老太君八十大壽的日子，天下未亮，幾乎大半個大梁城都開始騷動起來，姬家的開始打掃庭除，才買酒肉，準(zhǔn)備今天的壽宴。
卯時剛過，就開始有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登門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前來的拜壽的人越來越多，姬家大門之外，冠蓋相屬，絡(luò)繹不絕。姬家長子姬饒，如玉樹臨風(fēng)，站在庭院里，彬彬有禮地接待著所有前來拜壽的客人。
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進(jìn)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勞動他這位嫡長子親自接待。有些不夠資格的，早已經(jīng)被外面的族人，又或者是府上的管事引導(dǎo)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
此時，已經(jīng)是七月出頭。
站在院子里待客，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兒，再次滿臉笑容地接待完一波親朋好友之后，姬饒得著空隙，偷偷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看向身后時不時傳來笑聲的客廳。
那里，幾乎匯聚了大梁城所有最頂尖的世家豪門的家主。
正由他的阿翁姬伯在親自招待。
客廳里。
人并不多，不過卻包括了畢通和魏合在內(nèi)，整個河?xùn)|郡最有權(quán)勢和影響的貴族，甚至可以這么說，沒有他們的點(diǎn)頭，郡守府那邊的政令都得舉步維艱！
如今，這些人都聚集在了姬家的客廳里，給足了體面。
也充分地證明了姬家在這大梁城的地位。
每當(dāng)這個時候，總是姬家最風(fēng)光，也是姬伯心情最舒暢的日子。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姬伯這幾日，總是感覺有些心神不寧。
以至于，在招待畢通和魏合等人的時候，都有些失神。
“姬兄，今日為何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屬——莫不是最近又新納了幾房小妾，太過操老的緣故……”
見姬伯再一次走神，畢通終于忍不住笑著，以開玩笑的語氣調(diào)侃了一句。
“啊，啊——”
姬伯再次回過身來，見大家都眼神玩味地看著自己，知道自己剛才的神態(tài)已經(jīng)引來了大家的不滿，只能順勢苦笑道。
“老夫這一大把年紀(jì)，哪里還折騰得起這個——大概是最近忙著家母過壽的事，沒有休息好，精神不佳，怠慢了各位好友，還請見諒……”
姬伯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不安，解釋了一句。
聽姬伯這么一解釋，大家就算心中不快，也只能紛紛笑著拱手回應(yīng)。
“姬兄純孝，實(shí)為我輩楷模，何須如此客氣……”
“是極，是極……”
“……”
姬家老太君過壽。
賓客盈門。
府門之外，更是擺起了綿延數(shù)里的流水席。
哪怕是只是尋常的佃戶，只要過來說上幾句奉承的話，都可以坐下來，吃一頓油水豐厚的宴席。
當(dāng)然，還真沒多少人敢兩個膀子扛個頭過來混吃混喝，但凡過來的，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就算是不留下用飯的，也多少要隨一個份子，遙遙地沖著姬家主宅的方向做一個揖。
不敢奢求主家能記得自己這等小人物的人情，只求主家不會記住自己的不給面子。
這就是姬家在大梁城的體面和威勢。
魏國雖然已經(jīng)滅國多年，但姬家等權(quán)貴豪門除了沒有了明面上的權(quán)勢，私下里的權(quán)勢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
畢竟，當(dāng)初的家產(chǎn)還在。
人脈還在。
數(shù)百年來形成的聲望還在。
底層老百姓的敬畏還在。
哪怕是地方官府，都得給幾分面子。
比如今日，姬家就來了許多的郡守府上的要員，姬饒已經(jīng)過去親自作陪，至于姬伯——還有更重要的客人需要他親自接待。
看了看天色，姬伯正想派人去門口看看，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
“啟稟家主，郡守和郡尉大人，聯(lián)袂來訪——”
姬伯一聽，頓時精神一振，站起身來。
沖著畢通和魏合等人微微拱手。
“郡守和郡尉大人到了，老夫失陪片刻，前去迎一迎……”
畢通和魏合等人，相互對視一眼，紛紛跟著起身。
他們暗中再怎么搞小動作，又或者是再怎么鄙視這群來自關(guān)中的粗坯，也不敢當(dāng)面駁了郡守和郡尉的面子。
走出大門之外，所有人不由微微一怔。
郡守趙睦還好，肥胖的臉上，掛著習(xí)慣性的笑容，可剛剛走馬上任不久的郡尉韓信就有點(diǎn)不合時宜，身材高大的他，手按長劍，面色冷肅。
在他的身后，竟然還帶著一隊(duì)披堅(jiān)執(zhí)銳的玄甲精銳。
若不是知道，這是來拜壽的，說不準(zhǔn)得懷疑這貨是來砸場子的。
但——
冷著臉，那也是爺。
給的面子，得捧著。
“兩位大人，能撥冗前來，寒舍蓬蓽生輝！老朽迎接來遲，還請兩位大人多多海涵……”
姬伯笑容滿面，率領(lǐng)眾人，上前躬身施禮。
趙睦一如既往，笑呵呵地拱手回禮。
韓信則板著臉，冷冷地環(huán)顧左右。
“姬家的人，可都到了……”
所有人：……
這話就連一向涵養(yǎng)極好的姬伯，都不由微微一怔，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但旋即便笑著拱手道。
“回郡尉，今日家母壽宴，族中子弟，大都在外面招待前來祝賀的貴客——不過，家中嫡系，大都在此——怠慢之處，還請海涵……”
韓信聞言，并不回禮，而是摁著長劍，微微點(diǎn)頭。
“那就好——”
說著，大手猛地一揮，面色冷肅地道。
“姬家勾結(jié)奸佞，散播讖言，意圖謀反……”
此言一出，四下俱驚！
畢通和魏合等人，臉色難看，姬伯更是脊背發(fā)寒，驚怒交加。
“大人，冤枉——這是欲加之罪……”
然而，等著他的只有韓信冷冰冰的一個回答。
“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隨著韓信的一聲令下，身后的玄甲精銳，呼啦啦沖了上來，直接一腳踢翻了姬伯，摁在地上捆了起來。姬家有加機(jī)快的，想趁亂逃跑，結(jié)果，人剛剛轉(zhuǎn)過身，就被一弩射翻在地，又被人沖上去，一刀砍了腦袋。猩紅的鮮血汩汩而出，濃郁的血腥氣讓場面瞬間一滯。
也讓外面的賓客瞬間傻眼。
“趙睦，你敢——我姬家奉公守法，乃是良善之家，你這是栽贓陷害，肆意妄為，我要見陛下……”
姬伯見狀，不由目眥盡裂，開始瘋狂掙扎。
畢通等人，也不由一起鼓噪。
趙睦笑呵呵地沖他們拱了拱手。
“諸君，稍安勿躁……”
說著，扭頭吩咐左右。
“來人，一起拿了……”
畢通、魏合等人，不由傻眼。
還想爭辯，但趙睦和韓信已經(jīng)失去了和他們攀談的機(jī)會，大手一揮，后面跟著的玄甲精銳一涌而上。有剛才的前車之鑒，沒人敢輕舉妄動。
場面很快控制住。
驚變。
前院的動靜，讓后院不由大亂。
“狗官這次來者不善——”
一個身材精壯的年輕人，猛地跳起來，一腳踢翻了面前的幾案。
“我姬家百年世家，豈能受此屈辱，來人，抄家伙——我倒是要看看，誰能從我們姬家拿人……”
見自家二弟如此，姬饒不由有些遲疑。
“二弟，不可……”
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自家二弟一把推到一邊。
“今日若是讓官府把阿翁拿走，從此我姬家威名掃地——”
說到這里，他環(huán)顧左右。
“更何況，今日狗官以謀逆之罪拿了家主，你們以為，他們會放過我等——若是反抗，還有一線生機(jī)，若是坐以待斃，恐怕受死就在今日……”
姬家有自己的私兵，但召集不及，不過即便如此，也讓他召集起了數(shù)百家丁護(hù)院，一個個手執(zhí)利刃，鼓噪而出。
然而，不等他們沖出后院，一波宛若烏云般的箭矢，就劈面而來。
姬饒和那位頗有勇武的二弟，當(dāng)場斃命。
不知道是誰，發(fā)一聲喊，就想逃跑，然而，已經(jīng)沒有了機(jī)會，鋪天蓋地的弓箭射來，整個后院，頓時變成了一片血海。
正在屋子里，等著子孫拜壽的老太君，聽到動靜，顫巍巍地走出房門，看到眼前一幕，頓時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不知死活。
聽到后院的動靜，原本還心存奢望的姬伯，不由眼前一黑，臉色慘然。
他知道，姬家完了！
不反抗，姬家還有一線生機(jī)，這一反抗，徹底把姬家推向了無底的深淵。
他勉強(qiáng)掙扎著起身，慘然地看向跟自己扔到一塊的畢通和魏合等人。
“諸君，可后悔否——今日姬家在劫難逃，恐怕諸君家族，也要大禍臨頭了……”
畢通和魏合等人，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開始拼命掙扎，大聲喊冤，然而，晚了。
今日韓信來此，不是斷案，而是結(jié)案。
屹立于大梁城數(shù)百年之久的姬家，一日之間，煙消云散。自姬家家主之下，五服之內(nèi)，所有嫡系，無論老幼，被屠戮一空！
所有企圖抵抗和逃跑的，也被亂箭射殺。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大梁城內(nèi)，包括畢通和魏合等十幾家顯赫一時的故魏貴族，也被盡數(shù)拿下。
不過，大多數(shù)，都被直接撲殺了！
這一次，大梁城內(nèi)，血流成河。
人人戰(zhàn)栗。
那些散落在其他城池的家族，也遭遇了同樣的血腥清洗。
河?xùn)|郡一十六家最頂級的貴族，幾乎被一掃而空。
郡守趙睦和郡尉韓信，聯(lián)手行動，把十六家嫡系五服之內(nèi)的資產(chǎn)，盡數(shù)收歸官府，蓄養(yǎng)的私奴，盡數(shù)釋為平民。
河?xùn)|郡因此憑空多出來數(shù)萬頃良田，清查出來的隱匿人口，多達(dá)數(shù)萬，收繳的資財(cái)，更是不計(jì)其數(shù)，足以抵河?xùn)|郡十余年賦稅所收的總和。
血跡未干。
河?xùn)|郡就已經(jīng)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分田地的行動。
所有登記在冊的黔首，都可以按照大秦律法，分到自己的土地，領(lǐng)到自己的農(nóng)具，若是愿意，甚至可以交一百個大錢，就能領(lǐng)回一個姬家出身的婆娘。
回家過自己的小日子。
幾乎是在趙睦和韓信動手的同一時間。
無數(shù)記載了河?xùn)|郡十六家貴族累累罪行的書冊，開始沿著馳道，運(yùn)往天下各地，而張良帶著大秦說書郎，更是深入河?xùn)|，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輿論戰(zhàn)。
滅十六家容易，消弭天下輿論難。
張良深知這個道理，也深知這里面的血腥。他不想插手，但他身不由己，別無選擇。
事實(shí)證明，這貨手段就是厲害。
到了之后，并沒有簡單地照本宣科的宣傳姬家的“罪狀”，而是開創(chuàng)性地發(fā)動起了當(dāng)?shù)氐陌傩�，在各地舉行控訴大會。
現(xiàn)身說法，控訴十六家貴族的罪行。
凡是現(xiàn)身說法者，一經(jīng)查實(shí)，就會立刻秉公查辦。
有田宅被侵占的，立即物歸原主；有子女被迫為奴的，立即放還回家；有被侵占土地的，直接拿回地契；有被迫借貸的，直接焚毀債券……
開始，還有些遲疑，可看到有人真金白銀地拿回了自己的財(cái)產(chǎn)，領(lǐng)會了自己的子女，收回了自己的田地。
情況，頓時就變了。
無數(shù)人紛紛站出來，控訴這些貴族的種種罪行，到了最后，各種花樣，聽上去匪夷所思的罪名都出來了。
真假都分不清了。
但很明顯，官府也沒有多少想要分辯真?zhèn)蔚囊馑�，只要不是太離譜，大多都能得償所愿，或者是得到一定的好處。
于此同時，十六家新鮮出爐的罪行，也借助馳道和大秦說書郎之口，開始向全天下，尤其是山東六國之地散播。
主打的就是一個千夫所指，罪大惡極。
……
邯鄲郡。
正與趙歇一起閑談飲酒的張耳，聽到這個消息，忍不住眼前，嗓子一甜，噴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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