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四川靚仔，所謂無辣不歡，而尤以麻辣最愛。

魚很特別，皮輕輕一撕開便露出了緊致的紋理，且嚼勁十足。美中不足的是只有氯化鈉作為佐料，而且這鹽有雜質，帶著微微的苦。

江南的吃相也不好看，滿嘴是油，時不時還被嗆到。

沂蒙笑盈盈看著冒冒失失的江南，想到了他那個消失在千年前的弟弟，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

這個小小的木屋很精致很簡約，四個床位，上有一個折起的橫板作為書桌。一個懸掛的木格子里有兩只原始的毛筆，一個墨錠，木鑿的硯臺，以及厚厚的木牘。至于其他家具一個也沒有。

“沂蒙，”江南忽然停住了，緩緩地放下了手里的竹簽。

“嗯？不好吃沒辦法，”沂蒙聳聳肩，“沒有辣椒、蔥花...”

“我說的不是這個，”江南打斷了沂蒙的話，臉上閃過一絲遲疑。

“那是？”沂蒙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然后閉上了嘴巴。

輕輕的風撩動著門簾，也撩動著少年的心。初春的江淮地區，還是很涼，月最低積溫都不到三十度。

沉默...

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說出來，這叫做智慧。

“引導者，”江南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沂蒙，第一次用這個名稱。

沂蒙點點頭，沒有一點詫異，顯然對于江南知曉他的身份并不意外，但還是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武器是銳利的，沒有手去使用他，武器就會停止去劈開敵人的頭顱，”失去了組織，若是沒有人來控制武器，武器也有不去執行使命的可能。為了防止高投入而沒有回報的事情，自然需要一個執行人。

對于江南這樣特殊的武器而言，有攻殺守護的能力，也有人的特點。控制這種武器的最好辦法，就是通過恒久的情感羈絆。江南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孤獨的人，最容易在短時間被溫柔所攻陷。沂蒙恰好在一年前出現，小目也是。

“看起來已經被你知道了，”沂蒙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以前也考慮過怎么跟江南相處，畢竟他接近江南的目的不是很單純。

憤怒嗎？江南捫心自問，沒有。他沒有朋友，沂蒙給了他除了知識以外的東西。

蘇教授告訴江南，利益可以用等價值量來用以交換，但是情感矛盾而合理，當你無法理解你自己情感的時候，說明你在成長。

“在四方基地里，你毫無長處，除了一腔熱血。”其實不難理解，入選四方基地訓練的人，個個都是個個領域里小有建樹的人才，沂蒙的泯然眾人很是特別。何況他的代號，非常響亮，東鎮沂山。到了東鎮冷凍中心門口的時候，江南一下就全都明白了。

“emmm~還真的是不留情呢！”

“你需要告訴一些事情，你知道的全部事情，”江南將竹簽放到了地上，十指交叉相扣，目光嚴肅。

亮光照在沂蒙的臉上，一半昏黃的是光明，一半陰暗的是陰影，光明與陰影不斷的在改變著。一如他內心的掙扎。

“告訴你，你就沒有辦法回頭了，”沂蒙揚起下巴，眼神里充滿了悲傷，“你考慮清楚了嗎？”

考慮清楚？江南搖搖頭，思考讓人避免犯錯誤，但是人的軌跡不可能平直。

無路可走或許不是最困難的，面臨抉擇的時候，聯想的思維告訴行者每一扇門后面的事物都難以預測，心因而有大恐怖。

“說吧，”江南蒼白的嘴唇，輕輕開合，吐出了讓沂蒙最不期待的答案，“我的出生就是一場恒久的陰謀，與其在無知里獲得安寧，不如飛翔在天空，讓每一片羽毛的閃耀著自由的光亮。”

漆黑的眼瞳里燭火撩動，從四歲記事開始，成為武器，他就不能回頭了。

沂蒙看了一眼江南，眼里都是同情，早慧或許對于其他人來說是上天的眷顧，但是對于江南來說是一種災難，早熟而幼稚。

“好吧，”太息。

沂蒙站起身來，負手而立，巨大的陰影印在門簾上，陰影將他的臉完全遮擋。

“你知道第一個地外文明信號么？”

第一個地外文明信號？！江南的腦袋里飛快的出現了一本書，人類時間簡史。

20世紀后半葉，當時的世界第一太空強國向深空發射了一個飛行器，這個飛行器上裝載了人類大量訊息飛往比鄰的星系。這個飛行器從一開始發射，就遭到了大量科學家的反對，甚至有人認為這種不理智的行為會導致這個地球文明的毀滅。

這場爭論與許多學術爭論一樣，幾十年里沒有任何結局。就在大家以為所有事情都會成為歷史的煙云的時候，一件事發生了。深空里回來了一個回應，一石激起千層浪。

“歷史那么久遠的嗎？”從1977年就開始的災難，一直延續到了一千年以后。

“嗯！”沂蒙嘆了一口氣。

一個飛行裝置早在2050年的時候飛臨太陽系邊緣，里面裝置著一個黑色的膠片，膠片里有兩個信息。

第一個物質交換信息，該裝置的發送者表示，自己是一個逃亡者，正在穿越銀河系，前哨無人裝置發現了地球的“旅行者”號，獲悉了地球的一種“遠古生物”鸚鵡，希望能夠獲得該生物的樣本，作為回報“逃亡者”給地球一種叫“長生蟲”的東西。

第二個信息是，關于第三個文明的消息，他們的故鄉是半人馬座，一個叫“singer（歌者）”的文明，那是一個高級文明，是文明的清理者，希望人類早做準備。

對于兩個消息，科學家進行了長達十年的論證，最后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木星的衛星上，建立了地外文明接受基地，然后...書本上只寫到這里。

“你知道后果嗎？”沂蒙轉過身來。

后果，這是一個貶義詞，看起來是一件非常悲痛的事情，江南沉吟道，“或許那是一個騙局？”

“不完全是。”

不無全是意味著什么？

“人類在土衛一號上，復制出了那種長生蟲，”DNA技術在21世紀飛速發展，在獲得DNA的條件下，人類三年時間就將那種東西制造出來了。“這種蟲子分泌物，對于生物的性能有巨大改善作用，包括且不僅限于延長人類壽命。一時間讓所有人欣喜若狂。”

長生的誘惑，怎么能抵擋？

“當時國際聯合實驗室，緊鑼密鼓地在土星安排了上百次臨床醫學試驗。驗證了可以延長人類五十到一百年的壽命可行性，人人都會成為百歲老人的傳言在藍色的星球上流布。”

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人生有四境界，自然、功利、道德和天地，人理解卻無法認識到，所有最有成就的科學家都停留在道德的境界，追求族群的榮辱。道德是局限的：短視，著眼于一朝一代之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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