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香嫁到沈家也十幾年了，覺得這公爹的脾氣是極好的，這吳氏不論怎么渾鬧，這公爹也沒說幾句重話。
但今天卻因?yàn)楹�露打了吳氏，王貴香頓時(shí)不敢再聽了，可腳卻有些挪不動，萬一有什么事，自己也好有個(gè)準(zhǔn)備不是。
不過也沒思多久，便聽里面的沈老漢道：“你個(gè)蠢婆子腦子不想事的嗎？現(xiàn)在的寒露還是之前的那個(gè)寒露嗎？你不想想她現(xiàn)在的名聲，孫三兒家里為什么和她走得那么近，你想想他那閨女翠兒的名聲，之前是怎樣的，現(xiàn)在又是怎樣的？你就不動腦子想想？”
屋里吳氏還沒回轉(zhuǎn)過來，王貴香便渾身都繃緊了。
吳氏沒想不等于王貴香沒想，她想得腦殼都痛了，她比誰都想和寒露走近一點(diǎn)，可她畢竟是沈家的長媳，公爹和婆婆沒表示，她什么都不敢做。
“我看你才是個(gè)木頭腦子，寒露她是不是仙子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她要真是仙女我還有命在？”吳氏嗤之以鼻，而且她很清楚自己這些年對寒露并不好。
“真是個(gè)蠢婦！”沈老漢一聲長嘆。
王貴香也是一聲冷笑，寒露是不是仙子下凡重要嗎？重要的是其他人都認(rèn)為她是仙子下凡。
不過現(xiàn)在既然沈老漢有和寒露交好的意思，那王貴香便不怕了，這家里到底還是公爹說了算。
沈老漢猛抽了幾口煙，壓下了火氣，這才又對吳氏揉細(xì)了掰開了講：“現(xiàn)在寒露的名聲在村里多好？但她就算是個(gè)真仙女兒，那也是我們沈家的兒媳……”
沈老漢的話才說到一半，吳氏便道：“你懂得這個(gè)道理就好，只要她沒死，她就是我們沈家的兒媳婦，你還怕她干什么？她就算是個(gè)真仙女，也不敢不孝不悌。”
聽到這些話，沈老漢覺得自己的手又癢了。
忍了又忍，沈老漢將手?jǐn)Q到背后，這才道：“你搓磨她對你有好處？你哪一次贏了她？但你若能對她好一些，就憑著她這個(gè)名聲，別的不說，小子和丫頭們的親事都會要好上很多。”
在鄉(xiāng)下，有幾門好親相互幫襯著，那日子要好過很多。
吳氏卻抬起頭來看著沈老漢：“你真的想在這里生根啦？”
之前她的兩個(gè)女兒嫁在這里是沒辦法，畢竟年紀(jì)在那里，總不能留在家里做姑子。
可現(xiàn)在孩子們還小呢，最大的沈成志也就十二歲，沈老漢居然就考慮到結(jié)親的事，真的不指望……
沈老漢幽幽地看了吳氏一眼：“哼，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清楚，成志不是讀書的材料，他若沒辦法給我們撐開一把傘，你敢離開？”
吳氏臉上的表情掙扎了一下：“不還有別的孩子嗎？”
沈老漢將手里的煙斗摁熄：“若沒有呢？總要做個(gè)兩全的打算，你我兩家都是世家為奴，這讀書一脈……”
說到這里，沈老漢悶悶地嘆了口氣，早先他還有離開水月灣的念書頭，但現(xiàn)在看到他的兒孫們，這個(gè)念書頭便越來越淡了。
若老四還活著……唉，天知道！
而吳氏也是愣了，半晌之后低下了頭，但手指卻快把手里的帕子擰破了，心里暗道，憑什么。
聽得差不多了，王貴香匆匆離散，但沈老漢的那句“成志不是讀書的材料”使她收到盈于睫。
到了東廂房，王貴香見到沈成志居然在發(fā)呆，頓時(shí)心里怒氣上升，當(dāng)即一聲斷喝：“成志，你又在想什么？”
沈成志不禁打了個(gè)哆嗦，手不由自主地就握緊了書冊，顫顫地喊了一句：“娘！”
“你就是這么回報(bào)娘的？”王貴香盯著沈成志，然后將他手里的書狠狠地拍下：“成志，你開春就要考秀才了，居然還是如此地不上進(jìn)。”
沈成志擠出一個(gè)笑容：“娘，我這就看。”
王貴香看著沈成志一臉地脾氣，又想起娘家大侄子那如饑似渴的樣子，頓時(shí)有些心冷：“成志，你如果真不想念那便不念了，你當(dāng)沈家還沒有愿意讀書的人了嗎？”
就算沈老漢說的是，沈家沒有讀書的材料，但并不代表沒有愿意讀書的人。
不用下地干活，被一家人供養(yǎng)著，誰不樂意？
王貴香原本說的只是氣話，但沈成志聽了卻是一喜，拿著書的手指都有些躍雀了。
可是下一秒，他便聽到王貴香哭著道：“成志啊，娘所有的希望都在你了，你不能不爭氣啊。”
沈成志的眼睛閉了閉，虛弱地回道：“娘，您放心，我會好好念書的。”
看到沈成志這樣說，王貴香終于收起了眼淚，臉上露出笑意：“娘就知道，成志是娘的好孩子，不會讓娘被人看不起的，娘去給你煮兩個(gè)糖雞蛋去。”
說著王貴香便喜滋滋地去了廚房，沈家目前就兩個(gè)人可以隨心吃雞蛋，一個(gè)是沈成志，一個(gè)是沈梨花。
只是走到廚房，王貴香的臉便落了下來，如果公爹真的放棄成志，不但這煮雞蛋吃不著了，成志恐怕也要像別人一樣下地干農(nóng)活兒。
王貴香想著又摸了摸腹部，她就一兒一女，如果成志讀不了書，總不能指望桃花一個(gè)女孩子。
可因?yàn)樯�桃花的時(shí)候難產(chǎn)，王貴香便懷不上了，想起這個(gè)她便不由得氣悶。
“桃花，死哪兒去了？趕緊過來燒水給你哥煮雞蛋。”王貴香一聲厲喝，便見一個(gè)瘦弱的女孩子一臉驚恐地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
王貴香很瞧不上沈桃花的這作派，直覺得晦氣，卻不想這是怎么造成的。
而王貴香走后，沈成志并沒有看書，而是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腦海里浮現(xiàn)外公和外婆的對話：“成志啊，這孩子實(shí)在不是讀書的料，但他愿意讀就讀，反正老沈家不缺這幾塊銀子，給棟梁買些好的筆墨吧。”
沈成志抬起手，很想到書從窗口扔出去，但最終還是放下了。
王秀才說的這些話，沈成志一直壓在心底誰也沒說，他知道就算說了，王貴香也不過就是叫他忍，然后再抱怨他的資質(zhì)不如表弟王棟梁。
再然后呢？他還是要去王家念書，過的日子則會更苦。
如果娘是四嬸該有多好，沈成志這么想著，思緒又飄回了幾日前。
那一日沈成志正好從王秀才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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