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怕我耽誤你的好事？”陳玉涵低下頭問翠兒，聲音已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師父，我……我知道師父是為了我好，可是……可是翠兒……”翠兒聲音抖得不行，最后一把抱住陳玉涵的腰道，“師父，翠兒不是想要什么榮華富貴，翠兒從小就在王家長大，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我……在那邊不開心。”
那邊，自然指的是水月灣。
陳玉涵不禁眼底一痛，這是理由嗎？
寒露內(nèi)心也在搖頭，這是什么理由？陳玉涵以前的日子比翠兒在王家不知道好多少，她卻喜歡呆在水月灣。
“二姐，爹和娘沒有虧待你。”簾兒原本不想開口，但卻忍不住了。
“沒有虧待我？家里那么多孩子，就單單把我送出來，這是沒有虧待？”翠兒對簾兒就沒那么好的脾氣了。
“那……那爹娘也不是真的就愿意的。”簾兒頓時有些急了。
翠兒卻將臉別到一邊。
寒露知道，翠兒未必內(nèi)心真的就認為孫三叔和孫三嬸有多虧待她，但她總得給自己找一個理由。
在這樣的前提下，真的說什么都沒用的，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姐，算了吧！”寒露看向陳玉涵，再多說也是無益。
陳玉涵卻死死地盯著翠兒。
從翠兒頭上的珠花，一直看到她腳上穿的鑲著金線繡的繡花鞋。
“你不跟師父回去？”陳玉涵的聲音漸漸冷靜下來。
“師父，翠兒已經(jīng)回不去了。”翠兒抬起頭來，一張小臉上滿是淚水。
這時，一個男聲急急地傳來：“她已是我的人，還要去哪里。”
隨之而來的，還有匆匆的腳步聲。
王懷瑾？這消息還來得挺快的。
寒露頓時知道，就算陳玉函今天來的目的是帶翠兒走，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標了。
恐怕，還得再傷一次心。
寒露看著急匆匆趕過來的王懷瑾，沒有什么表情。
而陳玉涵只是盯著翠兒，根本就沒有搭理王懷瑾。
“翠兒，起來！”王懷瑾去拉翠兒，翠兒沒動，于是他便也跟著跪在了翠兒身邊。
陳玉涵這才看了王懷瑾一眼，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翠兒這么做。
“你們這是干什么？”陳玉涵覺得這兩個人是在逼迫自己，“你愿意走就走，愿意留就留，跪什么跪。”
陳玉涵的話剛說完，便聽到一陣環(huán)佩叮當?shù)穆曇簦�然后便見王大太太帶著丫環(huán)婆子急急地從花木后面出現(xiàn)了。
看這動靜，寒露便知道，恐怕之前是王大太太把王懷瑾留住了。
但得知自己和陳玉涵過來找翠兒，王懷瑾心里著急，便不顧阻攔趕了過來，而王大太太也只能跟了來。
原本只是想跟翠兒說說話，如今她并不愿意走，且這會兒人都來了，恐怕弄巧成拙了。
果不其然，看到王懷瑾跪在地上，王大太太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你這個孽障，你給我起來，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她干什么？”王大太太示意身邊的人去拉王懷瑾。
只是王懷瑾雖然年齡不大，但畢竟也是家里的公子，他自己不想起，那些丫環(huán)婆子也不敢硬拉。
“公子，你……”翠兒又是心急又忐忑又感動。
“師父，請成全懷瑾和翠兒。”王懷瑾不但不起來，反而還向陳玉涵行了一禮。
翠兒的眼圈頓時紅了。
寒露終于也有些理解翠兒，不說別的，至少此時的王懷瑾對翠兒是一片真心。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王大太太這次是真的氣得不行，一巴掌拍到王懷瑾的臉上，“她不過是一個通房的繡花師父，身份與一個下人無異，有什么資格讓你跪？”
這話就有些難聽了。
“王大太太說話還是仔細些，我姐姐是良籍，并不是什么誰家的下人，你兒子愛跪是你家的事，但我姐姐卻不是誰都可以出口傷人的。”寒露上前一步正色道。
王大太太臉色一沉，只是有些話自然不用她來說什么。
“喲，本來就是一個繡花娘子，還當自己是什么貴重的人，是良籍又如何，瞧你這狼狽樣子，只怕是想賣了自身也沒處要呢。”王大太太身邊的一個婆子歪著眼睛嘲諷道。
陳玉涵現(xiàn)在接的繡活不少，想穿好些的并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向來樸素，衣服洗得發(fā)白了不說，哪怕是破了個洞，都是繡朵花兒繼續(xù)穿。
這次到王家來，陳玉涵原本就是想叫翠兒回去的，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穿身更好的來。
寒露更是，她現(xiàn)在首要的目的是讓生活越來越好過，每天的活兒不少，那些綾羅綢緞就算是穿得起她也不穿，會勾絲的，因此衣裳只做棉布的。
沒想到今日，卻被人瞧不上了。
“人窮不可怕，可怕的是賤。”寒露淡淡地回了那婆子一句。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罵誰呢？”那婆子瞪著寒露道。
“誰罵我?guī)煾妇土R誰。”簾兒不客氣地跟那婆子頂上了。
“嘿你……你居然在我們家就敢罵人，我……大太太，她們分明是不把我們王家瞧在眼里。”那婆子轉(zhuǎn)過身就在王大太太面前挑撥。
王大太太當然也覺得這婆子說得沒錯，不止今日，上次寒露來也是威脅著她。
王大太太正要開口，卻聽到寒露道：“喲，一個婆子居然就能做得了王家的主？難怪翠兒要回到王家，當這王家的下人還真是威風，隨便幾句口角就能讓主子來為自己出頭，王大太太平日里想必忙得很。”
這句話不好聽，但卻成功地封了王大太太的口。
她若真的對寒露她們怎樣了，不正是應(yīng)了她的話，聽了這婆子的擺唆。
“你們今日來究竟是要干什么？”王大太太寒著臉問。
“一不要錢二不要糧，就想……看看翠兒過得好不好。”寒露話到嘴邊話峰一轉(zhuǎn)。
她原本是想說，就問問翠兒跟不跟她們回去。
但這會兒看來，這話說出來也沒多大的意思，因此臨時改了口，雖然她們算不得什么有錢有勢的娘家人，但到底也是個娘家人。
“過得好不好？”王大太太一聲冷笑，瞟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翠兒，“看她這一身兒，好不好的，你不也看到了，還有什么可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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