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苦笑著轉身：“我只是隨口編了個故事，沒有什么陳世美。”
說完，一臉坦蕩地看著沈司。
對于一個學過微表情管理的人來說，如果刻意利用表情騙一個人的話，真的極少有人看得出來。
更何況對于寒露，沈司壓根兒就不愿意懷疑，因此只能相信了。
“呃，那邊……”寒露想了想還是打算將翠兒的事告訴沈司，但剛一開口，沈司便道，“我送你回房。”
“才幾步路，我自己可以。”寒露趕緊轉身小跑著回了自己屋里。
第二天天還沒亮，孫三嬸過來告辭。
“三嬸，這就走？翠兒醒啦？”寒露趕緊問道。
“后半夜就醒了，她在這安陽縣住不痛快，也想著要回去，不過……”孫三嬸遲疑了一下，道，“我想送她去我娘家先住些日子。”
寒露想了想道：“這也好，免得王家起疑心。”
孫三嬸立即點頭：“可不就是，我是再也不想讓她出一丁點兒意外了。”
兩個人正說著，懷揚跑進來道：“娘子，翠兒說想見見你。”
寒露倒不覺得意外，翠兒若不是進了王家，說不定這會兒披香繡坊就是她在打理了。
嘆了口氣，寒露道：“走吧，我也好久沒見到翠兒了。”
懷揚趕緊進屋給寒露拿了件披風，給寒露緊緊地裹上。
“寒露啊，你這身子是不是前年冬月給凍壞了？”孫三嬸細心地問。
寒露目光一閃，自己如此畏寒早已引人注冊，孫三嬸的這個說法這倒是個好主意。
“可不是，當時傷了身子，現在比別人都格外怕冷些。”寒露嘆道。
“唉，雖說死者為大，但你那死鬼婆婆啊真的是……那棚子哪里是人住的地方，還好你和孩子們都撐過來了。”孫三嬸說著眼眶便發熱。
“還是得虧你們這些左鄰右舍幫忙。”寒露牽住孫三嬸的手道。
“幫什么忙，我也沒幫上什么。”說起這個，孫三嬸是有些愧疚。
那會兒翠兒那邊就有消息說不大好，遇著邪性的事了，因此她也沒心思顧忌到別的，只想著把她接回來。
可幫人是情份，不幫是本份，因此寒露心里一直記著的是孫三嬸對自己的好。
兩人一起走到了翠兒暫住的屋門前，寒露腳步頓了頓，想起初見翠兒時她的模樣，不禁一聲暗嘆。
推開房門，卻見翠兒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房梁，眼睛雖大，但卻無神。
聽到聲音，翠兒收回目光，側過臉來，見是寒露，立即半掙扎著起身，顫聲道：“娘，我想跟寒露姐單獨聊聊。”
孫三嬸趕緊過去扶住翠兒，然后有些為難地看著寒露。
“三嬸，麻煩您和懷揚一起去灶間看看，有什么吃的都拿過來，回頭吃飽了再說別的。”寒露的叮囑叫孫三嬸心里暖乎乎的，知道她是愿意陪著翠兒說說話了，于是趕緊應聲去了。
寒露坐到翠兒的床邊，伏身看著她。
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原本水靈靈的個姑娘，竟面如枯槁，倒更顯得眼睛大了。
“你啊……”寒露剛嘆一聲，兩滴淚珠子便從翠兒的眼窩里滾了下來。
“寒露姐，我錯了。”翠兒聲音輕得像是在天上飄。
“錯了不怕，改了就行。”寒露輕輕地在翠兒的被子上拍了拍。
“改？”翠兒一聲苦笑，眼淚更多了，“我怎么改？我的孩子還沒出生，便沒了爹了。”
“但是他有娘啊。”寒露拿出手帕給翠兒擦了擦眼淚，“既然選擇留下這個孩子，那就做好一個娘，愛他護他。”
“寒露姐，我……我怕我養不活他。”翠兒緊盯著寒露，滿臉的迷茫。
“那就先想怎樣活下來的事。”寒露淡淡地笑了笑，“你還有爹娘和兄弟姐妹，若愿意下地，找里正大叔要塊地也不是難事，若愿意繡花，披香繡坊的活兒總能讓你有口飯吃。”
聽到寒露這樣說，翠兒的眼底漸漸有了一絲光亮。
“這孩子是你自己要的，你就得接受你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娘了，并且得好好地養活這個孩子。”寒露握住翠兒的手，“別怕，這孩子是你一個人養，以后也只能是你一個人的。”
畢竟王懷瑾的情況可不比沈司，這孩子的命等于是翠兒從老天爺那里壓下來的。
“可我……我不能總住在外祖家，我……我……”
面對未來，翠兒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寒露倒也能夠理解，翠兒雖說被孫家賣到了王家做丫環，但其實并沒有經歷過什么風雨，她的惶恐都是正常的反應。
“不住外祖家，水月灣也能住，銜蟬園和蒹葭院哪里容不下你？”寒露頓了頓，“你想想當初的我，我比你還不如，我還有三個孩子，我能活,你也一樣可以。”
“我……我沒那么能干。”翠兒垂下了眼眸。
“噓。”寒露伸出食指在嘴上示意了一下，“別這么說，孩子會聽見的。”
說起孩子，翠兒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小腹。
“你說他爹怎么就那么狠心呢？當初說的那些話，轉眼就能忘的嗎？”翠兒說著，聲音又哽咽了起來。
寒露心里暗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嘛！
但嘴里卻道：“他說的時候未必不是真的，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唉，真不愿意這樣說，可……總不能讓翠兒總是生活中在悔恨中不能自拔。
果然，翠兒抬眼看著寒露：“寒露姐，你是說，他曾對我也有過真心？”
寒露點頭：“自是有的，只是現在，應該也是真心？”
翠兒有些不明白：“現在，真心？”
寒露嘆了口氣：“真心的想要另娶嬌妻，琵琶別抱！”
翠兒怔了怔，之后一臉凄惶：“寒露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娘都不知道，我怕她傷心……”
寒露將手帕再次遞了過去，輕聲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得到，但凡他能維護你一點點，你也不至于到如今這個地步。”
“寒露姐，你說得沒錯，如果不是他……”
翠兒話說一半，便趴在枕頭上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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