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時間倒也不久，兩日罷了。
寒露雖然有些著惱，但面對這樣一個生病的老人，又能怎樣。
得知胡老夫人醒來的消息是在午后，寒露剛午休起來，精神正好，于是和安顏一起過去了。
胡老太太似乎也剛起身，正躺在羅漢床上聽小丫環念書，胡夫人也在一旁伺候著。
看到寒露過來，胡夫人和胡老夫人都起身相迎。
“老夫人快歇著，別客氣了。”寒露上前一把扶住胡老夫人。
不管什么目的，她都覺得這胡老夫人的病是真的，只是睡了兩日，這精神頭兒似乎也還是不大好。
“今次真是勞煩少夫人了。”胡夫人也一臉真誠地說。
真誠倒是真誠，只是真誠中寒露看著，總覺著似乎還帶著一絲不安。
寒露不禁看了胡老夫人一眼，難道老夫人的病是因為她這個兒媳？
寒暄了一番之后，寒露方道：“安大夫醫術極好，不如讓安大夫先診脈？”
胡老夫人指著胡夫人道：“我這是老人病，她偏不放心，還麻煩少夫人帶著大夫跑一趟。”
“都是我的錯。”胡夫人立即作揖賠禮，爾后才道，“母親，既然少夫人帶著大夫過來了，不如麻煩她給您看看，也叫我和老爺放心。”
胡老夫人點頭道：“那成吧，你且忙你的去，霖哥兒還小，離不開娘。”
胡夫人身子一頓，笑容苦了起來，但還是說：“娘說得是。”又對寒露和安顏道，“那就辛苦少夫人和安大夫了。”
寒露頷首：“胡夫人忙去吧。”
胡夫人離開后，懷揚和廣丹也退到了門外。
安顏診脈之后，道：“老夫人的身子沒什么事，就是睡眠不足，食欲不振。”
胡老夫人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我都說了沒什么事，他們就是不放心。”
寒露笑著道：“那也是胡大人和胡夫人的一片孝心，老夫人有福呢，不知老夫人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
寒露的聲音極為輕柔，如春風撫面。
安顏不禁看了她一眼，平時可沒見她這樣說話。
“沒什么，就是安大夫說的那樣，就是有的時候老記不住事兒，左手邊放了東西，右后邊就記不得了。”胡老夫人自嘲地搖了搖頭，“也是人老了才會如此。”
“老夫人，睡得好才吃得香，吃得香身體才好啊。”寒露回道，又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睡不好的？”
胡老夫人默了默，才道：“有一個來月了。”
一個來月，從時間上來看，按理是不算長的。
可鑒于胡老夫人的年紀和身體狀況，還是應該引起重視。
于是寒露又問了幾個問題，且邊問邊聊，叫胡老夫人絲毫察覺不到別的，只當是閑聊。
連安顏都沒察覺出別的事，反而不時地看向寒露，跑了這么遠，陪老太太聊天來了嗎？
安顏正胡思亂想，卻發現胡老太太竟抹起了眼淚。
“我女兒剛又添千金之喜，要我說女孩兒多好啊，貼心著呢。可婆家不樂意，那小妾納了一院子，我想著等她滿月了，便接她過來住幾天。”
一旁伺候的豐嬤嬤聽著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遞上帕子道：“老夫人可要保重身子。”
胡老夫要卻道：“我保證有甚用，早知道不叫琴兒嫁那樣的婆家。”說著又開始抹淚。
安顏都聽得呆住了，依胡老夫人這年紀，她的小女兒還在生產？
寒露也在琢磨，除非胡老夫人老年得女，而她的小女兒生的也不是頭胎。
但即便如此，這在現代來看，年紀都偏大。在普通十五六歲就成親的古代，尤其不合常理。
又陪著胡老夫人坐了會兒，寒露才道：“老夫人，小姑奶奶不會有事的，您瞧著有些累了，先歇著，等晚間我們再來陪您說話。”
寒露握住胡老夫人的手，輕輕拍了幾下。
她使用了一點點只是更利于胡老夫人入睡的催眠術，果然胡老太太聽完了，便開始打哈欠：“少夫人說得是，我是該睡會兒了。”
該睡會兒了？寒露微微皺眉。
一旁伺候的豐嬤嬤和幾個貼身丫環，臉上個個都露出喜意，寒露更是覺得事情似乎不對。
一走到門外，安顏便問寒露：“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寒露正要說話，便聽到有人在身后喊：“少夫人留步。”
豐嬤嬤急急地從屋里走了出來，寒露看了過去。
豐嬤嬤走到寒露跟前行了一禮，才道：“少夫人，奴婢斗膽，想請問我家老夫人究竟如何？”
寒露沒回，反而問道：“你家小姑奶奶剛剛生產？”
豐嬤嬤聽著一聲輕嘆：“不瞞少夫人，我們家小姑奶奶已經……已經過世二十年了。”
這在寒露是意料之中，但安顏卻張大了嘴：“過世二十年？”
豐嬤嬤點了點頭，然后拿出帕子開始抹淚：“小姑奶奶生小小姐的時候大出血，老夫人請婦科圣手給止住了，但到底虧了身子，小姑奶奶的婆家嫌棄她生的是女兒，也沒好生照料，沒幾年就……”
寒露和安顏對視一眼，胡老太太放在心里念叨的，其實是她過世多年的女兒。
“少夫人，您真是神仙，我們家老夫人沒有像今日睡得這樣好的。”豐嬤嬤小聲問道。
“沒有像今日睡得這樣好的？”寒露皺眉問道。
“不對啊，不是已經睡了兩日？”安顏不解地看著豐嬤嬤。
“是……是睡了兩日，但卻輾轉反側，不像今日睡得如此安穩。”豐嬤嬤支支吾吾地說，似是怕寒露再問，又道，“少夫人，您說老夫人是不是叫小姑奶奶找上了？”
“你們想多了，沒有這回事。”寒露搖頭，見豐嬤嬤還要問，便道，“回頭我們會與胡夫人說的。”
豐嬤嬤再關心胡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下人，只能到此為止了。
其實寒露并非看不起豐嬤嬤，而是想與安顏商量一番再說。
回到竹苑，寒露便迫不及待地問安顏：“你瞧著這胡老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安顏卻反問寒露：“你說呢？”
我說？我說我覺得像阿爾茨海默病，但這洋詞兒說出來安顏肯定不知道。
“我瞧著像是老年癡呆綜合癥。”寒露換了一個比較能聽明白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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