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寒露這會兒卻坐在菜館的二樓，正興致勃勃地看著樓下的蕓蕓眾生。
“寒露，你看這小姑娘長得還挺清秀，不過命不好，賣身救母，瞧著都怪可憐的。”安顏指著樓下那個正跪在地上“賣身救母”的少女道，“要不我去給她娘看看？”
反正自己是大夫，看看病什么的又不難。
“不要！”寒露毫不遲疑地回道。
“為何？”安顏扭頭看著寒露。
欣悅也有些不解，少夫人連自己這樣的人都救，怎地這少女卻不救了？
寒露看了看這二人，笑道：“先看看吧，或許人家不需要我們救呢。”
安顏和欣悅更是不明白了。
安顏道：“不需要？這都跪上了，說母命危矣，哭得梨花帶雨的，也不像是作假啊。”
“我可沒說她是作假。”寒露懶懶地倚在欄桿上往下望。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安顏這暴脾氣都快收不住了。
“學醫者，得養心，你這脾氣可不大好。”寒露一臉不認同地看著安顏。
之前也就罷了，越熟發現這丫頭脾氣越不好。
真正的那種把最差的脾氣，留給最親近的人的那種。
安顏深吸一口氣，然后綻放了一個笑臉：“我不急！”
騙鬼呢！
寒露指著那欲“賣身救母”的少女道：“她可不是誰來買，她就賣的，人家可是有目標的……”
“打住，先讓我看看！”安顏很好學，打斷寒露之后盯著那少女從頭到腳觀察了一下，然后扭頭看著寒露，“你是不是說她頭發梳得太順溜了？”
“這算不得什么吧，女子出門，總不能太篷頭垢面。”欣悅道。
她就是那種不管心情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了，都會把頭梳整齊的那種。
寒露挑了挑下巴：“再看。”
安顏又趴著瞧了一會兒：“好像，還打了胭脂？”
欣悅這回無語了，賣身救母居然還抹胭脂，這從何說起。
寒露又指了指那少女：“腳上還穿著繡花鞋。”
有繡花鞋倒沒什么，姑娘家的大多都有那么一兩雙。
可都到如此地步了，居然還翻出來穿上，她是什么目的就很清楚了。
安顏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只是說起來容易，但真正能寒露看得清楚的人卻是少數。
這時幾個書生走過來，很是感慨了一番之后，其中一位拿出二兩銀子遞給那少女：“姑娘，趕緊去為大娘請大夫吧！”
寒露和安顏對視一眼，搖頭：書生，你太天真！
果然，那少女看著那二兩銀子，遲疑了半天，手指動了動，卻沒接。
“不知公子何方人氏？”那少女說完，忙道，“我娘病重，怕是行不得遠路。”
那書生真的是一番好意，忙道：“不必不必，在下并非……并非要買姑娘！”說完，耳根子都紅了。
“姑娘，郭兄仁義，你不用跟著他走，還是拿著銀子好生去給你母親找個大夫看看吧。”另一位書生見同窗如此，也笑道。
那少女朝郭書生行了一禮，卻是一臉地為難。
“哈，騎虎難下了。”安顏拍著欄桿笑道。
“不會。”寒露搖頭。
這女子將自己裝扮成如此楚楚可憐，又如杏花朝露般的模樣，定是早就打算好了的，這樣的一番情形，她未必沒想過。
果不其然，少女朝書生行了一禮：“多謝，只是……只是我娘的病，實在是……實在是……”
話沒說完，便又“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寒露見了都不免感嘆，哭還真的是一門學問，哭得好不好看，那效果肯定就截然不同。
如這少女，哭得就很好看，那淚珠子從大眼睛要落不落的，讓人瞧著揪心。
但就在你忍不住想去替她抹掉時，卻又像是一顆水晶珠子般順腮而下，那你就是想忽略她的雪膚花容也難。
幾個書生頓時面面相覷，不忍心，可能力又有限。
倒有一個還略帶些理智，拱手問道：“請問令堂身患何疾？”
那少女就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旁邊有人趕緊翻譯：“就是問你娘得的是什么病。”
那女少眼睛一亮：“公子是大夫？”
寒露聽了簡直拍案叫絕，這轉移主題的能力真的是太強了。
瞧那書生，果真臉紅了，搖頭道：“不……不是！”
少女臉上便露出失望的神情，但還是努力笑了笑，小聲道：“沒關系！”
那我見猶憐的樣兒，叫人不忍心再問其他了。
甚至那書生還因此臉上浮起一層愧疚，自己又不是大夫，問這個有什么意義。
“寒露，要不我下去，直接說我是大夫，跟她回去為她娘看診，如何？”安顏賊兮兮地說。
“你想要讓一個陌生人恨你一輩子，你便去吧。”寒露無所謂。
安顏頓時有些遲疑，欣悅卻道：“那這些公子不會被她給騙了吧。”
寒露一笑：“也算是得個教訓吧，否則這樣的人就算是科考得中，也沒辦法為民辦事。”
欣悅一想，也是。
這時，人群中擠進來一個富家公子，穿得五顏六色的，只是一看就是紈绔。
跟著這富家公子一起擠進來的人，還有幾個家丁。
“寒露，這是她的目標吧？”安顏頓時興奮了。
“不知道。”寒露往嘴里塞了一塊點心，“我又不是神仙，看戲就好了。”
那富公子將郭書生等人擠到一旁，頗有興致地上下打量那少女。
“長得還不錯！”富公子點了點頭，大聲道，之后又用扇子指著少女，“賣身葬母？多少銀子？”
少女聽了既羞澀，又為難，抿著一張小櫻唇要說不說的……富公子瞧得心癢難忍，當即勾了勾手，隨從立即遞上一個錢袋。
富公子也沒打開看，直接把錢袋扔到少女身上，道：“不但夠給你娘治病，還夠給你娘送終的。走吧，跟爺回去樂呵樂呵！”
那少女拿著錢袋，半晌不動身子，又支吾了半晌才道：“小女子……小女子有家訓，不……不為妾。”
“不用為妾。”那富公子立即將話接過去，少女眼前一亮，便聽他道，“給本公子做個通房便是。”
通房，還真不是妾！
比妾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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