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人聽出是朱氏的聲音，頓時眉頭緊皺。
這段時間二房妯娌三人跟著她學(xué)管家，陳氏是個草包，蘇氏志不在此，唯獨這個朱氏不是個好相與的，時時讓她提著神。
沈大夫人又琢磨了一下，自己方方面面都很周全，手下的人也是跟老了的，應(yīng)該沒什么錯漏的地方，于是又鎮(zhèn)定下來。
這時，朱氏也已經(jīng)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臉興奮的陳氏。
“侄媳婦說要對賬？”沈大夫人笑瞇瞇地看著朱氏，似乎一點兒都不生氣。
“大伯母，我這幾天閑來無事，也是想學(xué)學(xué)做賬，沒想到還真的看出了一些不解之處。”朱氏同樣笑瞇瞇地回著沈大夫人，又對成武王妃道，“正好母親也在這里，正好疼疼兒媳，免了我回頭再細說。”
沈大夫人見朱氏如此，心又提了起來，難道是上次老夫人的壽宴出了問題？
沈大夫人猜得沒錯，還真就是壽宴上的問題。
那日因為寒露的點心，因此宴席推遲了半個時辰。
成武王府是京都名門，再加上四子年輕輕輕都被封為郡王，一家子正是烈火烹油之勢，自然是賓客云集。
在這樣的前提下，廚房那邊自然不可能等吩咐要開席了才開始炒菜，于是都是掐著時間來算的。
這推遲了半個時辰，廚房可就為難了。
若是宴席的時間拉長倒沒關(guān)系，頂多是灶里不息火，可這延后開席就麻煩了。
已經(jīng)炒了的那些菜可如何是好？即使現(xiàn)在不是冬天，半個時辰后菜也涼了。
若再加熱，那口感可就不一樣了，而且一看就不夠新鮮，來的都是貴人，如何能入口。
成武王可丟不起這個人，只能作廢或賞給下人，其它的重新再置辦。
可重新置辦百來桌酒席，又是一筆開銷。
成武王府倒不是支付不出這個費用，可壽宴結(jié)束后，朱氏卻發(fā)現(xiàn)即使如此，這次的開銷也大得驚人。
她心頭一動，便想查了一下廚房的賬，若真查出些什么來，倒正好發(fā)作。
朱氏其實沒抱什么希望，廚房管賬的是沈大夫人的人，她定早就備好了兩本賬，除非自己將她實賬搜出來，否則這次去不但沒結(jié)果，反而會讓沈大夫人倒打一耙。
可最終朱氏還是去了，哪怕有一丁點兒的希望，她都不想錯過。
擺宴過后掃尾聲時是最容易出錯漏的時候，等到下次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更何況這次是沈老夫人的壽辰，若出了差錯，沈老夫人那里便通不過。
因此朱氏偷偷地去的，趁著那管賬的婆子不在的時候，溜進了她的屋子。
這管賬的婆子在沈大夫人面前得臉，因此不像別人住在王府外面的長巷，而是給她單獨一個小院子，這倒方便了朱氏行事。
這婆子管賬多年沒出過什么紕漏，因此也有些大意，那實賬竟就在抽屜里鎖著。
朱氏翻到那本實賬的時候，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拿到實賬后，朱氏并沒有立即告訴成武王妃，而是將這管賬婆子給捆了，又將她的家人打聽了一番，知道一家子都是王府的奴才，便放心了。
也怪沈大夫人太謹(jǐn)慎，為了讓成武王妃放心，因此她只是在成武王府收買了這個婆子，并沒有真正用上自己的人。
原以為重金收買，哪怕是王府的人，也能成為自己的心腹。
只是她可以收買，朱氏自然也可以。
更何況這婆子能做賬就不是個傻的，她本就是王府的人，朱氏很有可能是王府下一任的女主子，事情既然已經(jīng)敗露，她自然不敢不聽朱氏的。
朱氏拿了賬冊一直沒找個好的機會，又對成武王妃的性子不夠信任，于是一直拖到了今日。
聽說成武王妃在青松堂發(fā)虎威，朱氏便拿著賬本急急地趕了來。
“不知侄媳婦哪里不解？”沈大夫人依舊笑著問。
只是當(dāng)她看到朱氏拿出那本實帳的時候，笑容便漸漸消息，甚至收在袖子里的手都抖了起來。
“大伯母，您看看這賬上記著的，一個雞蛋十文，一斤肉要一百文，一斤細麥粉都要十五文……嘖嘖嘖，看得我呀，都不敢了。”朱氏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不止朱氏，其他人，尤其是在一旁伺候的下人真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的娘勒，這雞蛋平時可是一個文錢四個，一斤肉也不過才十幾文，一斤細麥粉頂多五文錢，這這這大夫人還真是黑呀，敢情不是自己家呢。
怪道大老爺也不過就是個五品京官，這大房婆媳們個個穿得都是如此地精致好看，原來都是王府給買的單。
“給我看看！”沈老夫人和成武王妃同時開口道。
朱氏挺難為地看了一眼沈老夫人，又看了一眼成武王妃，最終還是將賬本遞到了成武王妃的手上。
沈老夫人悻悻地縮回了手，卻陰冷地瞪了朱氏一眼。
朱氏默默地低下了頭。
而成武王妃已經(jīng)翻起了賬本，越看越氣惱。
她原也想著沈大夫人會給自己撈點油水，沒想到她竟如此猖狂。
“把這賬本拿去給老夫人看看。”成武王妃將賬本遞給青玉，又冷冷地看著沈大夫人，“這次老夫人大壽，大嫂花了十萬兩白銀呢。”
這話說得，還沒翻開賬本的沈老夫人手都是一抖。
“十萬兩白銀？”沈老夫人瞪著沈大夫人，怒了，“你倒是給我說說，這十萬兩你是怎么花的？”
“母親！”沈大夫人腿一軟，頓時跪了下來。
她這一跪，吳氏和錢氏也跟著跪了下來。
其實之前沈大夫人沒這么大的心，她只是莫名地覺得好日子不久了，抱著撈最后一筆的心態(tài)。
沒想到，現(xiàn)在真的成了最后一筆。
“老夫人還是將賬本看完吧。”成武王妃沒好氣地說，“這是真的把我當(dāng)成了傻子呢。”
沈老夫人忍著氣低頭翻開賬本，一頁頁地看過，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她當(dāng)然不是說沈大夫人這么做不對，而是手段太低劣了，簡直是給自己拖后腿。
“你自己好好地給王妃解釋一二。”沈老夫人將賬本摔到沈大夫人的臉上，接著整個人往后一倒，竟暈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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