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看著佟洛梅，一雙雖然保養得宜，但明顯露出老態的手緊緊摁在茶幾的一角。
幫沈峪成為成武王世子？
這個想法，突然照亮了沈老夫人原本已經決定要沉寂的心。
自寒露回來后，沈老夫人漸漸便有了危機感。
二兒子雖然是自己生的，但現在他也有自己的妻子兒女，在他們面前，自己是排在后面的。
沈老夫人甚至相信，如果自己哪天做的事真的讓二兒子不高興，甚至讓那個耀武揚威的兒媳王妃不高興，他們肯定會把自己送到老大家。
老大家？想到大兒大兒媳有事沒事就在自己面前抱怨日子不好過，沈老夫人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即使是偏心，她也知道大兒一家在京都名聲一般。
只是沈老夫人覺得這不是大兒一家的錯，只是因為他們運氣不好，沒有崛起的機會罷了。
沈老夫人一直重視大兒子，因此本能地就對他生出許多同情，但并不因此就表示她愿意回大兒子那邊去住。
若真是如此，誰還看得起自己。
沈老夫人不禁想起京都其他人家的老夫人們，她們在家里都是至高無上的老祖宗，哪里像自己這般小心翼翼。
佟家敗落，佟洛梅只能靠自己，如果她成了沈峪的正室，沈峪又成了成武王世子，不論從哪個層面上來講，自己會過得更加舒坦，而佟家不定也會重新崛起。
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沈老夫人依舊放不下娘家，依舊覺得，如果娘家強大，自己腰桿子才會更加硬挺。
“你的心可真大，能不能當上三少夫人還說不定呢。”沈老夫人抬起已經耷拉下去的眼皮子。
“是，洛梅一定會努力的。”佟洛梅咬了咬牙，又道，“老祖宗，我雖是您的侄孫女，但蘇氏卻仗著自己的身份，對我頗有敵意……”
沈老夫人如何不明白佟洛梅的意思，不就是說蘇氏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嗎。
可雖然明知佟洛梅是在利用自己，但沈老夫人依舊有些惱。
但如果真的讓沈峪為自己所用，那只有使蘇氏讓出正妻之位。
因此，沈老夫人瞟了佟洛梅一眼，便對壽嬤嬤道：“讓峪兒過來一趟。”
壽嬤嬤立即領命去了，佟洛梅很乖巧地起身站在壽嬤嬤之前的位置，給沈老夫人端茶送水，摁肩揉頭。
“老祖宗，您的肩膀又有些緊了，都是洛梅不好，應該早些過來的。”佟洛梅柔聲道。
沈老夫人閉著眼睛冷哼了一聲，她雖然贊成佟洛梅的主意，但私下里，并不打算給她好臉。
佟洛梅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作為，已經惹怒了沈老夫人，現在只能慢慢來。
沈峪倒是很快就過來了，這讓沈老夫人比較滿意。
只是看到佟洛梅在青松堂，沈峪倒是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抹地不自在。
“孫兒見過祖母。”沈峪自沈老夫人行了一禮，才道，“不知祖母喚孫兒過來，可是有事？”
“嗯！”沈老夫人說著便拉過佟洛梅的手輕輕撫著，嘆了口氣道，“佟家的人雖然不少，但洛梅是我最疼愛的，往后我就把她交給你了，你可不能辜負她。”
沈峪聽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然后拱手道：“祖母，孫兒……孫兒……”
佟洛梅見沈峪這番表現，心里一沉，繼而眼淚漫上了眼眶：“三表哥莫非不要洛梅？”
沈峪正有此意，但被佟洛梅自己說出來，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該怎樣應對才好。
“峪兒，你若對洛梅無意，該早些提出來，如今蘇氏已經給她安置了住所，梅姨娘都叫上了，你這般叫她怎么活？”沈老夫人的臉沉了下來。
沈峪頓時跪到了地上。
沈老夫人見此，不禁點頭，這孩子從小性子就軟，倒真是個好拿捏的，于是越發地認可了佟洛梅的說法。
可佟洛梅的心里卻更是失望，沈司冷峻的面容不禁又浮上心頭。
“好了，你給個說法吧。”沈老夫人嘆了口氣，又道，“若行，你就領回去；若不行，就放在我這兒。”
沈峪的眉頭緊緊皺起，只是沒等他開口，佟洛梅便道：“老祖宗，您不要逼三表哥了，是洛梅的命不好，洛梅愿意就此青燈古佛，為老祖宗祈福。”
倒是聰明，可惜沒用對地方。
沈老夫人內心暗嘆。
“峪兒，你是真的不愿意？”沈老夫人再問沈峪，而佟洛梅卻依舊在“嚶嚶”地哭著。
沈峪一向心軟，被沈老夫人一逼，他也做不到真的讓佟洛梅出家去。
“祖母，孫兒……遵命！”沈峪垂下頭，怏怏道。
“那就好，你把洛梅領回去吧，這孩子也遭了罪，身子虛得很，搬院子這件事你找些人搭把手。”沈老夫人吩咐完，又依依不舍地握了一下佟洛梅的手，才道，“去吧去吧，你們過得好就成！”
“老祖宗……”佟洛梅還有些不大愿意走的樣子。
“你就算是要為我祈福，在你院子里也一樣。”沈老夫人再次親昵地拍了拍佟洛梅的手。
佟洛梅這才含羞帶怯地走到了沈峪身邊。
等沈峪和佟洛梅出了青松堂，沈老夫人才長嘆了一口氣。
“她若在沈嶠的身上多下些功夫，咱們又何必走峪兒這條彎路。”沈老夫人輕輕地搖頭。
“表小姐……哦不，梅姨娘之前也是下了功夫的，是那農婦太刁鉆，郡王又聽她的。”壽嬤嬤一邊給沈老夫人斟了杯茶，一邊回道。
“確是輕視她了。”沈老夫人眼睛微瞇。
壽嬤嬤知道她說的是寒露，想起那只手只怕是廢了的沁夏，忍不住問道：“老夫人，您就真的放過那農婦？”
沈老夫人眼睛瞟了一眼壽嬤嬤：“你當沈峪的這條路真的好走？便是他父親母親的這一關都不好過。”
但是，要放過寒露，沈老夫人卻是如何都不甘心的。
壽嬤嬤只作不知，躬身道：“是，都聽老夫人的。”
沈老夫人唇角溢出一絲笑意：“我手頭沒人，但不代表其他人愿意放過郡王妃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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