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惡鬼
“元衡!我說了拿我的,你緣何不聽!!”
重玹忽的暴怒,腳下的冰頃刻間破裂,失去束縛,重玹向前掠去,狠狠的扼住了元衡的脖子。
元衡玩味的低眼看著發瘋的重玹,嘴角上揚,仿佛是在嘲諷他。
半臉鮮血的元衡在這幅表情下愈發陰冷可怖。
重玹雙眸漲紅,一滴鮮血從他額上的血痕滑過眉毛淌進眼里。重玹微閉眼緩解,復又睜開,惡狠狠的盯著元衡。修長的手青筋暴起,發狠的用著蠻力想要掐死元衡。
重玹腹部的那只手復又出現,死命的攀附在重玹手臂上,像是要將他扯入何處。
“重……玹……”
一聲從牙縫之中擠出的聲音喚醒了重玹,漸漸周遭景色褪去,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忘憂殿。
重玹抬眸,只見元衡臉上已經褪去了方才那猙獰陰冷的表情,臉上并無鮮血,手中也并無那沾滿鮮血的紅刃。
重玹猛的松手,元衡跌落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重玹退后幾步,急忙打量自身,身上被狂風凌遲的傷痕消弭不見,只余下臂彎那一個小小的傷口,鮮血已經干涸。
是……假的?
元衡喘息未定便急忙攙著重玹坐下,搭在他的腕部探息。
重玹來時,元衡一眼便看到重玹寶藍色的婚服上有一片暗紅,以自己多年行醫的經驗便知曉受傷了,正欲扶重玹時,重玹卻猛然甩開退后,繼而昏倒在地,元衡急忙扶著重玹就近坐下,繼而蹲下身子替重玹把脈。
他探出重玹體內有一股花香綿延不絕,控制著重玹。
他好像,在哪本書上見過……
頃刻間,一個想法涌入元衡腦海,元衡瞳孔猛然睜大,急忙用銀針封住了重玹的靈力,燃起招魂香施以法力試圖喚醒重玹。
重玹臉上一開始極度怨恨,到后來的平靜,震驚,恐懼,祈求,復又盛怒。
在重玹平靜之時,元衡幾乎都要將重玹喚回來了,可又不知怎的,重玹自身阻擋了元衡的靈力,叫他無計可施。
轉瞬間,重玹怒目圓睜的扼住了自己的脖頸,力氣大到自己無力發出任何聲響。
幸好,自己封了他的靈力,否則自己恐怕瞬時便會身首異處了。
元衡指尖冒出靈力探入重玹額間,盡力將重玹喚回。
終于,重玹醒來了。
“什么毒。”重玹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元衡的回想。
重玹雖然很不愿意相信,但他此狀只余中毒這一個解釋了。
“非毒,一露花荼蘼。”
重玹蹙眉,一副不甚求解的模樣,眸子里還透露著疲憊和疑惑的目光。
“花荼蘼是一種墨花花汁所煉成的花蜜,只消一滴便可使人墮入無邊地獄的幻覺之中,或是此人一生追求,或是此人一生憾事。總而言之不甚好物,最終會使人無法忍受自戕而亡。”
重玹忽的笑了一聲,“這小丫頭,還真想讓我死。”隨后似想到了什么說道:“這倒是個好東西。”
“是啊,差點要你命的好東西,不然我現在滿足了她的愿望。”
重玹沒有回答,他知道元衡不過嘴硬罷了。重玹仰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感慨道:“師尊的忌日快到了……”
“我那日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元衡沉眸,“若真如此,當真無法回頭了,你可想好。”
“可師尊不喜我這幅樣子的。”
從冥玄滄出來后,重玹便傳訊給元衡讓他準備可以抽離神元的寶物,他彼時未曾得到手,在嘹古道得知若是強行抽離可能會使得神元消散,得不償失。
于是他只能想盡辦法將羨寧帶回魔域,在他身邊養著,日后得到神元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元衡緩緩起身拭手,“花荼蘼已除,飲三盞湯藥便可。”
“元衡,別心軟。”
看著元衡的背影,重玹似是勸道。
“我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如何會心軟,屆時自會給你。”元衡回過頭,憂慮的神情消散,轉而一副好奇之態,“不過我有些好奇,你看到了什么。”
他不是沒有聽到重玹的嘶吼,重玹暴怒前,咬牙切齒的喊了“元衡”二字,似乎是要將此人如同口中的名字一般咬至粉碎。
重玹闔眸不言,腦海中復浮現了元衡半臉鮮血,一手持著利刃,一手端著兩個發著銀光的東西玩味、睥睨的笑著…
重玹眉間緊蹙,好像又墜入了那痛苦的深淵。
“是……夢見我殺了人嗎。”
聞言重玹猛的抬眸,正巧對上元衡的雙眸。
四目相對。
元衡眼中清澈見底,一眼就能窺伺到他純凈的內心,但元衡瞧見重玹眸中還帶著尚未消弭的恨意。
重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垂睫低頭,叫人看不清他的眸子。
重玹起身,緩緩向酒窖走去,元衡急忙攔住他,蹙眉不悅道:“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喝酒。”
重玹一臉孩子笑瞅著元衡,眼中戾氣盡消。
“行了行了,我給你拿。”
元衡妥協了,先扶著重玹坐下,繼而去酒窖取酒。
“給,烈酒會刺激花荼蘼侵入心脈,給你拿了清酒,就著一起喝吧。”不消片刻,元衡便遞給重玹一壺清酒,一盞湯藥。
重玹抬眸正巧看到了元衡脖頸紅的發紫的指痕,惺惺的低頭。
“多謝了。”
“還有,對不……”
“哎。”元衡抬手開口阻了重玹未說完的話,“不必明說。”
兩百年前,重玹當著大伙兒的面殺了前魔尊,雖然當時眾魔俯首稱臣,可畢竟前魔尊在魔族上千余年,手下心腹皆不在少數。于是他們奮起反抗,勢要除他為魔尊報仇。
還有屠長老,他是如此的擅長蠱惑人心,就連重玹也差點中招,淪為他統治魔族征戰六界的利刃。
幸而,幸而,他苦慣了。
猝不及防的一陣甜叫他心慌不已,沉淪許久,那一點點甜竟抵過了心頭所有的苦。
他在屠長老的手下,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就連他啟蒙師尊都是死于他手。
照他們的話來說,弒師之罪,大逆不道,罄竹難書,死有余辜。
他自知他該死,他該永生永世淪入地獄受苦。可那些合該淪入地獄卻禍亂人間的魑魅魍魎必須死于他之前,他不懼死,他要拉著他們一起入地獄。
他至今還記得,在那冰冷的大雪之中,滿腔熱忱,一生除魔衛道的師尊就那么在他懷中漸冷,沒有一點生機。他的師尊對他來說似一泉清水,可如今卻再也激不起半點波瀾。若非師尊想勸他迷途知返,他也不會命喪于此。
大雪紛飛,粉妝玉砌,散滿了神州大地,他曾經如此熟悉的人渾身比霜雪還冷,他的心也比他更冷,重玹緊緊抱著那已經僵硬的尸體癱在雪地。
屠長老站在屋檐下冷眼瞧著重玹淚水潸然而下,泣不成聲,還裝腔作勢的說悲極傷身,叫他回殿休息,甚至還大發慈悲的說愿意給師尊一處墳冢。
呵,他殺了他,奪了他的修為,如今兔死狐悲裝模作樣的說愿意讓他入土為安。可笑。
他悔,他恨,可他也就此清醒過來,那一點點的甜頭怎么抵得上心頭的苦。
他暗暗立誓,屠長老必須死。
前魔尊死后,動亂十余載,十二魔君帶領四方殿魔奮起反抗,一下子,魔族之中不甘屈于重玹淫威下的魔兵皆加入討伐魔尊的行列,剎那間,剛剛執掌魔域的魔尊還尚未揚眉吐氣一日便成了眾魔的心腹大患。
妖族,鮫人族得知后趁亂席卷魔界,天界則看著他們鷸蚌相爭。
那段時間,魔域血流漂櫓,重玹每日都在舔血而活,一個不小心便會被瘋狂的眾魔撕碎。最后重玹平息了魔域紛亂,原因則是重玹將前魔尊麾下的十二魔君悉數斬殺,抬手扔出五顆頭顱,這才威懾了眾魔,統領魔域。
動亂平息,他尋得屠長老手下部曲的錯處,登入天界殺了他,他本想回魔域順勢斬殺了屠長老,可未曾想到天帝趕至重傷了他,令他無法與屠長老一決生死。
羨寧不知道的是,重玹遇見她的那天,也是他從地獄爬來人間的頭一遭。
前世他貪婪的享受著那日烈日炎炎,是因為他好久沒見過陽光。那日是祭月節,合該闔家團圓的日子,他讓所有魔變成了和他一樣的可憐人。
“稟尊上,那柄匕首不知是她何時拿到的,但花荼蘼決計是有人故意為之,取尊上性命。”
重玹思緒被打斷,卻也沒有睜眼,平淡的聽完,并未有什么表示。
想取他性命的人不計其數,沒什么好訝異的,這些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重玹思緒亂的很,一會回想起魔域鏖戰,一會回想起花荼蘼的幻境之中,支離破碎的往事碎片像刀子般撕開他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疤,鮮血淋漓的展露在他眼前。他不知該如何,不敢再元衡哪里多待一刻,甚至元衡道要喝三碗湯藥方可壓制花荼蘼后,他在兩碗喝完后便落荒而逃,逃回了長明宮。
他每次看到元衡,都能想到血跡斑斑的斷刃以及元衡那張陌生又可怖的臉龐。
其實那臉龐也并不陌生,第一次見他,他不就是那樣滿臉盡是血污,嘴角噙著鮮血,渾身沒有一處肌膚是完好的,好像是從十八層地獄刑罰之中逃出的惡鬼,叫他堂堂萬魔之主,魔域魔尊一眼見到都不寒而栗。
“墨花只長在九天之上藥師宮的清瀑之上,以她的修為,決計不可能登上藥師宮。”
重玹緩緩抬眸,“霧月啊,一直都未曾問過你,本尊殺了你的主人,你恨不恨本尊。”
“恨。”
雖不知重玹為何這么問,但霧月仍然是誠然答到。
重玹咧嘴一笑,“你若是說不恨,本尊反倒……”
“鐺”的一聲脆響,重玹緩緩睜眼,只見霧月面目猙獰,手持一柄利刃刺向重玹,不過被一陣紫色的魔焰結界所阻擋了,發出了蹡蹡的聲音,霧月還不死心,雙手灌入魔力,拼命的想要將利刃刺破結界,捅入那冰冷的,毫無人情味的心窩。
霧月看到重玹的眼中有一絲不解,憤然道:“既然你提到我主人,那我便送你去見他!!”
主人將重玹救回,不惜與天界為敵保他一命。他呢,他是如何報答主人的呢?是在眾魔面前損他威嚴,殺他手足,最后取其性命。她不求他知恩圖報,卻也不必恩將仇報。
“不過我沒想到,兩百年了,你竟然還是這么防范我。”
“本尊若是連這點自保的本事都沒有,在這魔域中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重玹雙眸微睜,紫光倏然炸開,擊的霧月徑直飛出。
手中的利刃也直直的刺入長明宮門口,一雙黑靴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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