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輸贏
羨寧耳邊是魔君的挑釁聲和重玹隱忍的低吼。
他們無不惡意的在重玹身上劃出血痕,幾近邪惡陰毒的法子在重玹身上,像是泄憤,又像是警告。
她不敢再看,連厭惡重玹的虎妖都有些不忍心的撇過了頭。
那一刀斷了他右手幾道經脈,若再寬些,他右手盡廢,自此劍道與他殊途。
一聲巨響,他近乎孤注一擲的震飛幾人,拔出那嵌入他血肉的短刃,狠狠的擲向高臺之上——
高臺上的人悠悠一揮,短刃在空中旋飛幾圈,被重玹接住。
他周身散發著火紅的靈流,羨寧驚愕的望著他純澈靈流,原來,他本不是魔。
她早該想到的,從冥玄滄那個靈力通透的小師弟,從他愿救素未相識的仙門弟子時,她就該想到了。
他腳下綻放的火蓮將魔君困囿,他直勾勾的盯著高臺之上的人。
那人置身陰暗中,可魔域除了屠長老,能號令魔君的唯余前魔尊了。
羨寧還記得魔尊重玹的名號是如何打響的。
左手扒皮右手拾首,玄色身影地獄惡鬼。
據說他當眾將前魔尊扒皮抽筋,恨的魔君合縱連橫,可沒想到的是他擰斷魔君脖子將那來不及闔眸的腦袋抬手擲了出去。
動亂十年,虐殺八名,諒誰也會懼怕。
羨寧不知道重玹是如何度過這如地獄一般的生活,可他從地獄出來后,卻把別人拉入了地獄。
他通身火紅的靈流如同火浪般襲向高臺之人,洶涌之余竟真將前魔尊震退數步,他手中的短刃翻轉,蓮片片片鋒利撞向那個黑影。
前魔尊踉蹌之余,重玹的短刃也已逼至身前。
只差一寸,他就能劃破那人的脆弱的喉嚨。
忽的一陣疾風掠過,一個黑漆木的拐杖從斜側方劃了過來,又迅又疾,重玹只得偏身避這一擊,也就這一避,前魔尊穩了身形,一腳將他踹至了高臺下。
雙臂被魔君所禁錮,他含恨的雙眸望著高臺后那個模糊的身影,紅的似要滲血。
他的耳邊是他們恭敬的聲音,而他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個白發身影。
“倒也是愚蠢,為自己惹來這么大的麻煩。”
重玹發紅的目光中,看到了前魔尊卑躬屈膝,垂頭耷腦,“是我疏忽了。”
屠長老顯然沒有在此事上過多計較,他緩緩回身,望向高臺下的重玹。
他背著光,重玹根本瞧不清他的面孔,但他清楚的知道,魔域真正的權勢在一個叫“屠長老”的手中。
“把他交給我,老朽與應舜,也算舊相識。”
后半句,他不知是在告訴前魔尊,還是重玹。
羨寧擔憂的目光投向那個被人禁錮的孱弱身影上,所以他入魔,是因為屠長老。
高臺下所有魔君恭敬離去,沒了禁錮的重玹即刻翻身而起,戒備的揚著沾著他鮮血的短刃指向屠長老。
屠長老根本不甚在意,只是淡淡的看著他,神情還略帶著一絲輕蔑,“老朽若是你,定然不會用這么蠢的法子。”
“韜光養晦一雪前恥才是上策,應舜沒有教過你,同歸于盡是最愚蠢的法子嗎?”
重玹緩緩收起短刃,舔去唇邊的血跡,他目光莫測,在羨寧以為重玹會揚起刀與屠長老殊死一搏時,他卻將短刃狠狠刺入地面,“應羲請長老賜教。”
這已經是這幾日,羨寧第二次聽到“應羲”這個名字了。
她不免好奇想要窺視他的曾經,她歪頭問道:“屠長老所說的應舜是何人。”
“這你不知道嗎?”
虎妖圓滾滾的腦袋晃了晃,“應舜是戰神應龍,萬年前曾與神族一齊抵抗墮神蚩邪,后來他們因助天帝有功而入天界。”
“可為什么,他會墮魔。”
他分明有光明的前途的。
羨寧此時也明白了前世殿下為何總會心軟,原來他所要面對的,被眾人討伐的,或許曾幾何時,也在他的面前熠熠生輝,是個懷揣天下的意氣少年。
“你難道不看天界錄書嗎?”
虎妖說話欠欠的,但它怕挨揍還是急忙繼續道:“應舜當年因為屠殺凡人獲罪,而他的獨子又因為勾結魔族,屠戮仙門牽連全族,自此被罰入無盡海。”
“無盡海……”
羨寧陷入思考。
無盡海地處魔域之下,他被天族鄙棄投奔魔族倒也是一條路,可既然他父王曾效力天界,自然不肯與魔為伍,又怎會讓他入魔。
那日,他既已入了無盡海,緣何不帶出自己的族人呢。
羨寧心里泛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也就在此時,重玹身側出現了大量的魔修,他們顯然是凡人被強行灌入魔氣失了神志,一個個面目猙獰,瞳孔烏黑。
“要么你死,要么他們死。”
那群魔修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傾巢而上。他們揮舞著長著長甲的雙手,猶如獵物見生肉般撲了過去。
長甲內似乎藏著劇毒,劃破重玹的皮肉剎那間變成了黑紫色。
重玹意識到自己的疏忽,旋身躲閃。
他的掌心凝出的紅蓮如旭日東升般刺目,可那紅蓮的中心竟然冒出了絲絲黑氣。
他詫異于自己靈力的變化,旋即想也未想的用紅蓮的火將他們焚如焦土融入大地。
他翻身站定,傷處的黑氣猶如活物般涌入他的體內,在侵蝕他的靈流。
高臺之上的屠長老語氣不變,“第一關算是過了。”
烏云蔽月,重玹就那么伶俜站在月下,愕然于自己的變化。
羨寧睫羽輕顫,眼中露出不忍。這條路終究不好走,他也該明白自己選擇的這條非途會讓他失去……原先的一切。
之后屠長老總會帶著一群人訓練重玹,他不眠不休精疲力竭,雖然殘忍,可不得不說,如今的重玹的確是至尊強者。
最后一次,重玹輸了。
屠長老與他定賭約,他面前的是一個如兩人高的魔修,渾身魔氣四溢,黑目渾濁。
“這一次,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這是屠長老告訴重玹的。
在羨寧的眼中,重玹當真是個天縱奇才,他能忍受魔氣的刺骨還能在蝕人心智的魔域下精盡他的修為——哪怕是已經不再純澈。
可那魔修到底強悍,重玹的戰術輕易被他識破然后借助巨大的身形將他攔了下來。
最后魔修掐著重玹的脖子在地上膠著。
屠長老面無表情,可嗓音帶著無限的失望和責怪,他似是躊躇了許久才開口道:“處理了吧。”
重玹伏在地上,身形消瘦蜷縮,聞言渾身幾不可查的震顫了一下。
羨寧不會不明白屠長老口中的處理是何意,無用的棋子,自然不會留在棋盤上。
他是如何破局的呢。
只見屠長老不滿的回過了身,自己訓練經久的棋子仍舊是不得用,心中悵然。
只見那如鬼魅的身影即將湊近重玹身側,他側眸一眼,想也未想的騰身而起。
屠長老回身之際,重玹已經拖著傷體挾持了他。
羨寧的手不禁攥緊,呼吸急促,眼底泛紅。她憂心于重玹的境況,甚至忘了,這是他的過去。
濃重的血腥氣灌入屠長老的鼻腔,他嗓音低沉,語氣卻極為肯定,“這一局,輸贏未定。”
那魔修根本沒有靈識,聽命裹挾著一陣魔氣向著重玹和屠長老沖來。
重玹力道之大讓屠長老根本閃身不得,面前的威脅令他不得不親手毀了這個嘔心瀝血制成的魔修。
濃重的腥臭味在魔修身上爆開,他的身體也隨著屠長老探手而碎裂。
“長老輸了。”
在魔修軀體破碎的剎那,重玹輕笑聲竄入了屠長老耳際。
屠長老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他緩緩側頭,“真是老朽教出來的好徒兒。”
“長老謬贊。”
重玹話語恭敬,可動作力道絲毫不減,他用手肘卡著屠長老的脖子,冰涼的刀刃也貼緊他的頸側。
“這么多日,勞長老費心費力,應羲學得數多。”
羨寧的心驀地被揪緊,屠長老不過是在為自己挑選一件趁手的武器罷了,這人是誰都無所謂,必要時,也可以毀了自己淬煉的魔修遑論重玹。
“長老多日的教誨已然銘記于心,可唯余一句,應羲不愿茍同。”
看著屠長老疑惑的目光,重玹繼續道:“同歸于盡不是愚蠢,長老教我一場,他日一齊碧落黃泉豈不是一樁美談。”
說著,重玹周身騰起了黑紅的火焰,若隱若現的紅蓮在他腳下綻放,如朝陽的旭日。
那紅蓮綻放出巨大的靈流將兩人吞噬在光華之中,黑氣若隱若現,在紅蓮中似是要沖出一條血路來。
羨寧看不到兩人的狀況,手卻不自覺的攥緊。
虎妖感覺到羨寧情緒的變化,在她耳邊說道:“你若是不忍心,我可以打破這個夢境。”
她的思緒被虎妖拉回,神色有些錯愕。
虎妖圓滾滾的腦袋左搖右晃,毛茸茸的臉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你難道不是在擔心他嗎?”
是嗎?
她不知道。
她本來以為她重活一世是清醒的,她想要他的命,想要阻攔他的一切,可為何此時也動了惻隱之心。
她看著重玹遭此劫難她應當歡呼雀躍,手舞足蹈的認為這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可如果他是果,那誰又是因呢。
看著遠處魔氣逐漸強盛,一陣無力感蔓延全身,她泄氣的松開攥緊的手,這一刻,她竟然有些希望重玹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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