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間，寒風變得不再冰冷，人心反倒變得刺骨，他和她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什么也由不得選擇，從前只以為年少氣盛，久而久之就會慢慢淡忘，可一路走來到今天，反而是點點滴滴都記得清清楚楚。

        蘇思渺并不覺得當初間接性傷害她的林怡佳有多么十惡不赦，反倒覺得優柔寡斷，吞吞吐吐的林雨榕更加令人厭煩。

        心動時全世界都是他，心悸時全世界也是他。

        那時生日她確實開心了很長時間，只覺得這么多年的等待終于是有了結果，卻沒想過，明明就是喜歡，卻不承認、吊著她的那個人有多么可惡。

        或許就像他當時說的“和她談戀愛只是逢場作戲而已，只是為了讓你這個癡情種死心罷了！”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極了。”蘇思渺平復著心情，回首過往滿是遺憾，全都因為這一個人，因為他，她的一輩子也變得不那么完美了。

        殷幼緊緊握著蘇思渺的手，如臨大敵般慌張起來“小雨？你這是……”

        “沒怎么，就是激動而已。”林雨榕收回視線，向后退了兩步，眼中無光的盯著不遠處“剛才聽阿澤說他們兩個人被抓來警察局，我就急忙趕過來了。”

        鄭卿澤為了緩解氣氛就和林雨榕勾肩搭背，絲毫沒有理會他眼神中的戾氣“對啊，我們還準備一起去玩的，結果游樂場關了……”他長嘆一口氣就又道“這么冷的天氣，也沒什么地方好去了。”

        李若曦和言以澈聞言就跟著點頭，李若曦哀嘆道“可以這里是南方，輕易不見雪。”

        “是咯，也就15年下了場小雪，也就在山頂看得見……”言以澈滿不在意的回憶道，說完之后腦子才轉過來，猛地站起身激動的說道“我們可以去山上碰碰運氣，說不準就有呢？”

        “goodidea！”鄭卿澤在林雨榕的耳邊一聲吼，林雨榕一著急反手就把鄭卿澤按倒在玻璃桌上。

        這矯健的身姿，標準的擒拿手讓殷幼和她的上司看的一愣一愣的。

        “橙子，你親戚啊？”一個老民警端著標志性的茶杯喝著熱水，癟癟嘴看著她身后的蘇思渺“還有這個小姑娘。”

        “那男的是蘇思辰的小叔叔，這小姑娘是蘇思辰的親生妹妹。”沈淮上也看著面前一眾小年輕，開始感慨人生了“年輕就是好，我以前也像這小子一樣，和蘇思辰在警校大殺四方。”

        殷幼雙手環胸，一臉鄙夷的目視前方“劉老您不累的話就去幫我看著尸體，還有沈淮上，你要是真的閑就給我把城西的那場盜竊案查清楚。”

        “嘁！”老民警喝了口茶，不屑的輕笑一聲“我忙得很。”

        沈淮上也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鄭卿澤看著沈淮上要走就叫了他一聲“哥！”

        “叫我？”

        “嗯。”

        “有事？”

        “嗯。”

        “啥事？”

        “你能聯系上沈邱上嗎？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一個唄？”

        “行。”

        說罷，沈淮上就把沈邱上的電話號碼給了鄭卿澤，大部分人都在疑惑他為什么會想要聯系沈邱上時，林雨榕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們在背地里查了很久，才知道22號那天晚上，沈邱上，蘇裴，簫唐寧，林怡佳等人在瑯橋聚會。

        林怡佳就去上了趟洗手間，手機就被蘇裴順走，就是沈邱上起哄說給蘇思渺發信息約她出來，想著嚇唬嚇唬她也不錯，誰知道散場過后他們到達地點時下起了小雨。

        沈邱上只是想要找個地方躲雨，回來的時候就撞見了蘇裴酒后亂性對蘇思渺行了茍且之事，一直到警察們到來以后離開，沈邱上都躲在暗處。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林雨榕他們從蘇裴口中得知的單方面消息，更何況只是托了蘇思辰的關系，得到一封書信，是否是蘇裴親口所說也尚未可知。

        “謝謝哥！哥哥再見！”鄭卿澤別扭的喊著，莫名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只不過沈淮上的狀態倒還不錯，并沒有看出他有什么不自在。

        “所以……去爬山？”李若曦指著門外碧藍的天空說道“正好今天天氣不錯，不用擔心下雨之類的事情。”

        “我看行。”言以澈雙手插兜慢慢走到蘇思渺身邊，垂眸看著她，將溫熱的手掌伸向蘇思渺，淡淡道“很久沒一起出去了，走吧？祖宗。”

        “這貌似是……言以澈第一次這樣叫我。”蘇思渺一愣，在心里暗念著，斟酌很久才搭上了他的手“好。”

        林雨榕作為一個合格的觀看者只是拳頭硬了，眉間緊了，臉也黑了，也沒說什么破壞氣氛的話語。

        這些人也都不是三歲小孩子，殷幼沒時間照顧他們，就讓他們自己路上小心些，不要再惹出什么誤會，免得殷幼解刨尸體到一半還得來招呼他們。

        “我就不陪你們去了。”殷幼攤攤手無奈的說“還有尸體等著我呢！”她看著悶悶不樂的蘇思渺，細聲細語道“渺渺，早些回家，路上當心。”

        殷幼和蘇思辰還住著蘇思渺高中住了三年的那套房子，在年初蘇思辰就在房產證上添上了殷幼的名字，二人領了結婚證也就懶得回家待著。

        至于婚禮……

        暫時沒有。

        四人這一次沒有選擇坐公交車，一是因為人太多，說話不方便，二是因為公交站離山腳太遠，最后一點，就是為了省時間省錢。

        “阿澈，我們幾點回家？”鄭卿澤和林雨榕坐同一輛車，言以澈、李若曦則和蘇思渺一起，說起體己話也不用擔心什么。

        “現在才十點，吃完晚飯就回去吧？”言以澈坐在副駕駛，轉過身耐心的詢問著“怎么樣？”

        蘇思渺靜靜地點點頭。

        對于牛角山他們了解得很，畢竟小學蘇思渺走失的那一次，他們近乎把整座山都走了一遍。

        李若曦眼看著蘇思渺心情越發低落，一猜都知道必定是因為林雨榕，她心中便想著“有什么話還是要讓他倆說清楚，不然這次渺渺回了平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再來了。”

        “阿若。”言以澈對著李若曦招手，示意讓她過來，興許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交代吧。

        正午陽光明媚，照射在蘇思渺的身上，她只覺著好久沒有這樣放輕松了，自從發生了那件事以后，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平榆，離開家人的庇護。

        或許她就是向往無拘無束，向往天高任鳥飛，向往我行我素的日子，反而成為蘇家的小小姐讓她有了負擔，時刻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呼嘯而過的風讓蘇思渺打了個寒顫，她才想起來，剛才在車上太熱，她把圍巾給了李若曦，可是一個不注意，三個人就都不見了。

        蘇思渺焦急的掏出手機打電話，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只不過信號太差，說話斷斷續續，聽到的就只有三個字——“我沒事。”

        既如此蘇思渺也沒再擔心什么，自顧自的走著，耳朵凍得有些疼了，就用放在口袋中保暖的手捂一捂，她才剛剛抽出手，就又收了回去。

        林雨榕的一雙手溫熱的貼在蘇思渺的耳朵上，蘇思渺敏感的躲開，只見林雨榕一臉微紅的看著蘇思渺。

        他其實也不明白，都已經確認關系坦白了，為什么蘇思渺還是這般，盡管對所有人都有禮有節，有說有笑，到了林雨榕這里，好似見到了瘟神，拼命地躲避。

        “渺渺，對不起。”林雨榕雖然不解，但還是道歉。

        蘇思渺搖搖頭，根本不屑于開口回應“……”

        “我想要問一個問題。”

        “說。”

        “我們是什么關系？”林雨榕忐忑的等待著答案，就算不是他想要的也可以。

        “朋友。”蘇思渺斬釘截鐵道，根本不想要給他任何幻想的機會，她安靜了一會兒，又道“或許連朋友也不是，同學吧。”

        “好，即使你哭過，累過，也要讓自己的天空總是有燦爛的陽光，而且，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在一起，但是有那么一種感覺，卻可以放在心里守著一輩子。”林雨榕抿著唇，心底一陣寒涼，比這冬日的風還要刺骨。

        人心就是這樣，有時愛你入木三分，有時厭你恨之入骨。

        “是你先做錯的。”蘇思渺從口袋掏出一根蘋果味的真知棒“只要想，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林雨榕選擇沉默。

        蘇思渺停下腳步，回頭觀望著見不到底的山腳，轉頭也不見終點，就像人生，愛一個人都是沒頭沒尾的。

        她嘴角微微揚起，自嘲的笑了聲“真是太可笑了。”

        “渺渺。”林雨榕跟在她的身后，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安慰，還是解釋。

        “你其實什么都知道的，你才是有上帝視角那個人。”蘇思渺悠悠道“以前……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卻裝作不知道！等到我受到無法彌補的傷害時你又會一次一次出現，在我要對你死心時，你就告訴我，其實你也喜歡我好多年了……你覺得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林雨榕想要解釋卻又恐言辭失當，他就這樣一直低著頭，雙唇緊張的蠕動著，聲音很低。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已經習慣了，習慣默默地看著你，習慣默默地騙自己，習慣默默地拉開了距離，可到最后才發現，么有你的生活我什么也不習慣。”

        蘇思渺抬起手，一個巴掌狠狠落在他的臉上，聲音清脆，打在臉上疼在心底“林雨榕，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東西是最好的，只有最合適的，比如云朵和天空……微風和草地……比如我少時眼中的你，以及你現在眼中的我，不從來不在乎這些，在你眼里我就是個膚淺到極致的人。”

        她像小學那年一樣，被惹生氣以后一個人跑開，一聲不吭，當時所有人都著急忙慌的尋找她，可現在，人們倒希望她可以一個人靜一靜。

        林雨榕也自覺的通知李若曦，將過程長話短說給李若曦聽。

        李若曦得到消息后就在山上找著，她并不希望2018年的第一場雪沒有蘇思渺。

        蘇思渺一個人奔跑在水泥路上，身邊的花花草草顯得格外嬌艷，樹梢上有些點點白色，天空中落起雪花，觸膚即溶。

        那么刻意的去偽裝，卻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

        有些傷口，無論過多久，依然一碰就痛，有些人，不管過多久，也還是一想起就疼。

        在這短暫而平淡的生命中，有些人，一旦遇見，便是一眼萬年，有些心動，一旦開始，便是覆水難收，有些情，一旦眷戀，便是海枯石爛，有些緣分，一旦交織，便是在劫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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