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開門的時候，看到門外的一乘寺，凪還是有點(diǎn)驚訝。

        似乎是看到了前輩臉上的情緒，清秀的少年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冒昧打擾真的很抱歉，花山院前輩。」

        凪撓了撓臉頰，她不太會應(yīng)付一乘寺這樣的男孩子，側(cè)身讓開門口「沒關(guān)系，進(jìn)來吧。」

        一乘寺賢，他們之后又一代被選召的孩子，只不過他有些特殊，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有些特殊。

        改邪歸正的少年繼承了她的平衡徽章，同時也因為平衡徽章的影響，少年自身的溫柔徽章也被改造成了裝甲。

        本來無法裝甲進(jìn)化的少年的搭檔，自此有了和其他數(shù)碼寶貝一樣的可能性。

        多少也符合了平衡的含義。

        「蟲蟲獸沒有來嗎？」

        孤身一人上門拜訪的少年想起搭檔，臉上閃過一絲柔和的笑意「啊，昨天的戰(zhàn)斗它有些累壞了，今天留它在家里休息。」

        凪捧起熱茶喝了一口，「不過你也是蠻拼的，要塞爆炸到現(xiàn)在也才一周而已，就算休息一下也不過分啊。」

        說到那個自己一手打造的黑暗要塞，少年斂起笑容，顯得有些落寞「是我犯下的錯，我要想辦法彌補(bǔ)大家，彌補(bǔ)數(shù)碼世界才行。」

        「也不能說你一點(diǎn)錯誤都沒有，但是畢竟還是受了別的因素影響。」凪單手托著下巴，她不太會安慰人，可能真的不是一個好的咨詢對象，但是對面坐著的少年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少年有些艱澀的開口「前輩，我真的可以和大輔他們成為伙伴嗎？」

        凪明了，這學(xué)弟是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怪圈里了。

        「主觀上我無法給你任何建議，這是你要自己想通才能決定的事情。但是客觀上，你們是注定要成為同伴的，之后出現(xiàn)的敵人一定需要你們合力才能解決。」

        「之后的……敵人？」一乘寺一怔，他以為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少年懵懵的樣子很好地取悅了凪，輕咳一聲演示笑意「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很快新的敵人就會出現(xiàn)了，又或者，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只是你們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前輩……好像一直都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些什么。」賢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猶豫就會敗北。」

        不管是數(shù)碼世界的敵人，還是各大高校已經(jīng)成型的網(wǎng)球隊伍，她一直都是走在鋼絲線上，想要前進(jìn)就不能猶豫，不然就會被擊敗。

        「不過我也不是一直都清楚。」凪看著賢用力攥緊茶杯，指尖有些泛白，但是依然修長好看的手「也會迷惘，也會覺得很疲憊，不知道方向，但是，路是要自己走的。」

        「一乘寺，不要一味去責(zé)怪自己，徽章是最本質(zhì)的你，越是溫柔的人，在被黑暗侵染之后就越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的邪惡，幕后黑手利用了你最美好的品質(zhì)，該被懲罰、該去贖罪的，應(yīng)該是黑暗勢力才對。」

        午后的陽光透過客廳整扇的落地窗，洋洋灑灑地落在神色認(rèn)真的凪身上，姜紅色的長發(fā)在陽光下好像馬上要燃燒起來一樣。

        透過茶杯里氤氳上升的水汽，賢看著凪模糊的眉眼，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動的滋味。

        是，如此耀眼又強(qiáng)大的前輩。

        他感謝數(shù)碼世界的饋贈，讓他和這樣的前輩，有了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羈絆。

        二、

        太一出門訓(xùn)練的時候，正好撞見了要從凪家離開的賢。

        少年禮數(shù)合宜地鞠躬道別，懶散靠在門框上的凪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一定需要和誰聊聊的話，來找我吧，開導(dǎo)一下后輩的時間，我還是有的。」

        太一聽見自己的青梅這么說著。

        那個時候，他也只是以為，那是青梅偶發(fā)善心而已。

        他也從沒想過，那個看起來溫柔、甚至有些優(yōu)柔寡斷的后輩，竟然也可以如此果斷。

        披著羊皮的狼。

        「來找你談心，竟然能豎著離開你家？」太一把背包甩到身后，和青梅一起目送后輩離開。

        「找打哦你。」凪捏起太一腰間的軟肉轉(zhuǎn)了一圈，不過常年鍛煉的竹馬身上沒什么多余的脂肪可以下手，所以也只是轉(zhuǎn)了一圈皮而已。

        太一裝模做樣的齜牙咧嘴「嘶，你這家伙，對別人也這么動手動腳嗎。」

        「這是太一的特殊待遇！要感恩！」凪瞪了不知好歹的某人一眼「要去訓(xùn)練嗎？」

        「啊，馬上關(guān)東大賽，部長恨不得天天抓著我們練習(xí)呢。」小小地跟青梅抱怨一下，太一鼓著臉。

        「頭疼。」關(guān)東大賽這詞一出，凪立刻捂著頭倒在太一身上「羽生部長傷的太不是時候了。」

        趕緊扶住突然倒過來的青梅，太一無奈又縱容「隨便倒過來我沒接到怎么辦。」

        「這不是接到了嘛。」擺擺手毫不在意「再讓我懶一會兒，我就放你去訓(xùn)練啦。」

        是因為彼此都刻到了骨子里的熟悉，太一從來沒有想過，凪的生活里，出現(xiàn)一個比他還重要的人的可能性。

        從來沒想過。

        三、

        聽到前輩帶領(lǐng)的網(wǎng)球部再一次奪得了全國大賽冠軍的消息，賢毫不意外。

        這是御臺場中學(xué)建校以來，第二次在全國大賽網(wǎng)球項目上取得名次。

        兩次都是在花山院前輩的帶領(lǐng)下。

        雖然黑暗種子已經(jīng)不會再發(fā)芽，但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改變卻不會逆轉(zhuǎn)。

        他的頭腦依舊比同齡人好出許多，學(xué)習(xí)方面雖然刻意壓制自己的表現(xiàn)，但是也毫無壓力的穩(wěn)坐年級第一，本來可以考取更好地國中，他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選擇了御臺場中學(xué)。

        私心里，他想離前輩近一些，再近一些。

        畢竟前輩升學(xué)的月島綜合高中，就在御臺場中學(xué)的隔壁。

        近到，他隔著操場上的鐵絲網(wǎng)，就能看到前輩訓(xùn)練的網(wǎng)球場。

        四、

        是什么時候開始覺得那個后輩礙眼的，太一不知道。

        只是早在他意識到之前，那個后輩就已經(jīng)無處不在了。

        凪的日常訓(xùn)練、友誼賽、練習(xí)賽、正式比賽，全部都有那個后輩的身影。

        甚至在他看不到的時候。

        那個后輩利用自己的頭腦優(yōu)勢，幫凪分析對手、分析隊員、制定訓(xùn)練方案。

        在得到凪夸獎的時候露出羞澀的笑容。

        呵、他可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后輩啊。

        五、

        賢知道凪和八神前輩之間有堅不可摧的羈絆。

        但是他也不差。

        如果說，別的競爭對手都是0的可能性，那他至少還有1。

        只要有這一點(diǎn)可能性，他都想要去嘗試，這是他唯一不想成全別人的事情。

        只是賢知道急不得，比起近水樓臺的八神前輩，他唯一的優(yōu)勢，可能也就是聰明的頭腦了。

        他可以做到，很多八神前輩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徐徐圖之，幫凪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分析對手，制定訓(xùn)練計劃，私下里讀了不少體育訓(xùn)練方面的書，也做了小山一樣的研究。

        表面上云淡風(fēng)輕，只有得到凪夸獎的時候會舉重若輕地笑著說「能幫上前輩，我就很開心了，這些只是小事而已。」

        他知道這么做卑鄙地很，只是積土成山，一樁樁小事堆積起來，總有一天會成為扳倒八神前輩的基石。

        他可以默默等待那天的到來。

        在此之前，他會耐心等待。

        六、

        偶爾出現(xiàn)在鞋柜里的情書，桌洞里可疑的巧克力，偶爾知名不具的水果和零食，凪不是不知道自己有追求者。

        但是她的精力，真的沒有放在這方面。

        況且，她交際圈子里的男生實在過于優(yōu)秀，八塊腹肌、撩起衣服擦個汗都能引起尖叫的太一、金發(fā)藍(lán)眼樂隊主唱迷妹無數(shù)的大和、各所高校男子網(wǎng)球部的成員，還有，清雋柔和的后輩賢。

        凪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看男生的眼光有多挑剔。

        倒是察覺到的那些人，喜聞樂見。

        七、

        大多數(shù)認(rèn)識八神太一和花山院凪的人，都默認(rèn)兩個人已經(jīng)交往多年了。

        就算是八神太一本人，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

        所以、表白這件事從來沒有被太一提上日程，直到感覺到了一乘寺賢的威脅。

        「所以你在跟我說，這么多年你從來沒跟凪說過這件事？」大和一臉看外星人的表情「八神太一，你腦袋被足球砸多了？」

        抓亂了一頭棕毛，太一苦著臉跟好基友訴苦「凪她一直都很忙啊，而且她從來不會在意別的男生。」

        「那現(xiàn)在呢，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表白了。」大和雙手抱胸，挑眉。

        「還不是一乘寺那家伙。」太一鼓著臉嘟嘟囔囔「他絕對不懷好意，但是凪竟然一點(diǎn)沒察覺到！」

        「一乘寺？」大和摸了摸下巴「他好像經(jīng)常會去凪部里幫忙？」

        「不是好像，也不是經(jīng)常。」太一咬牙切齒「他就差住到網(wǎng)球部了！」

        「等到全國大賽結(jié)束，結(jié)束我就去跟凪說！！！絕對！」

        八、

        凪也以為，她最后會和太一在一起的，只是時機(jī)還沒到而已。

        她太習(xí)慣了太一的存在，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第一個想要分享的永遠(yuǎn)都是太一。

        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運(yùn)籌帷幄、鎮(zhèn)定自若，只有在太一面前，她還是那個偶爾撒嬌、懶懶散散的花山院凪。

        直到一乘寺賢開始出現(xiàn)在她生活的每個角落。

        少年柔和沉靜，是包容性極強(qiáng)的性子。

        很多時候甚至她都沒有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少年都默默幫她做好。

        她開心的時候、賢也會掛起笑容，嘴角有一對淺淺的梨渦。

        她難過的時候、賢會默默坐在她身邊，少年身上清冽的草香會讓她舒服不少。

        她沮喪、疲憊、撐不下去的時候，賢還有些瘦削的肩膀卻意外的好靠。

        她不是傻子。

        那么明顯的喜歡，幾年的堅持，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更糟糕的是，她對著愈發(fā)高挑清雋的少年、可恥的動心了。

        九、

        這是她升學(xué)之后第一次全國大賽。

        身邊是熟悉的隊友，場地另一邊都是久違地老對手。

        身后、是一直都在的一乘寺賢。

        打得艱難、但是她依舊是最后的贏家。

        把屬于自己的獎牌掛到了少年脖子上，她聽見自己說。

        「這冠軍有你一份，賢。」

        十、

        一乘寺賢沒有控制住自己。

        又或者說、他不想再控制了。

        他喜歡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近在咫尺，抬手就能擁進(jìn)懷里的距離。

        再忍他就要炸了。

        于是順從內(nèi)心，把完全怔住的凪緊緊摟到了懷里。

        「恭喜前輩。我……有話要和前輩說。」

        維持著這個姿勢，賢不敢去看懷里前輩的神色。

        「前輩、不、凪，雖然這樣說很可恥，但是從五年級開始，我就一直喜歡凪了。堅強(qiáng)、好勝、耀眼的你，有的時候會沮喪、不安的你，偶爾懶散、會依靠我的你，凪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我知道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但是我還是想要試一試。凪，和我交往好嗎。」

        已經(jīng)是初秋，卻仍然緊張出了一身汗。賢僵在那里，等待來自凪的判決。

        然后他聽見懷里的女孩子一聲輕笑。

        「傻子。其實我也喜歡賢的。那么，我們交往吧。」

        那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了天堂的福音。

        十一、

        錯過一瞬、有的時候就是一輩子。

        八神太一本來以為，他有的是時間。

        現(xiàn)實卻是，在數(shù)碼世界的慶功會上，凪宣布了和賢交往的消息。

        兩個人十指緊扣交握的雙手，同伴們驚詫的神色，還有亞古獸擔(dān)心的眼神。

        八神太一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捏斷了手里的木質(zhì)筷子。

        他本來想、今天和凪告白的。

        十二、

        勇氣過了頭就變成了莽撞；

        懷抱希望的人、更容易跌入絕望的深淵；

        越是光明的地方、影子也黑得越發(fā)純粹；

        越是溫柔的心、在被傷透后越會走向極端。

        他們擁有的這些美好品質(zhì)，同時也是達(dá)摩克里斯之劍，一旦失控……

        凪沒有刻意和賢秀恩愛。

        只是兩人之間的細(xì)節(jié)、流淌的默契。

        注意力從來都在凪身上的太一，此刻無比希望自己注意不到，但是卻滿眼都是這些扎心的情景。

        他的凪。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他搶？

        他知道大和曾經(jīng)喜歡過凪。

        他知道山下從一開始就想要凪的注意力。

        他甚至知道該死的立海大部長跟凪表白過。

        可是他從來沒想過凪會拋下自己的可能性。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十三、

        熟悉的、散發(fā)著不詳?shù)暮诩t色光芒包裹了不知所措的亞古獸和太一。

        太一胸前、原本掛著徽章的地方，是光芒的源頭。

        妖狐獸翎毛炸起，它只在太一消失后凪絕望的時候有過同樣的感覺。

        這是、足以滅世的恐怖氣息。

        亞古獸進(jìn)化成了黑色的暴龍獸、又進(jìn)化成了他們見過一次的喪失暴龍獸。

        沒有停下來。

        只剩骷髏的喪失暴龍獸繼續(xù)進(jìn)進(jìn)化。

        光芒之下是他們犧牲了同伴才打敗的無限龍獸。

        還是沒有停止。

        無限龍獸體型繼續(xù)增殖，最后光芒散去，眼底閃著紅光的數(shù)碼寶貝徹底沒了亞古獸的模樣。

        那是、黑紅色裝甲的混沌龍獸。

        十四、

        一天之前，凪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以為只是一次尋常的數(shù)碼世界野餐而已。

        她以為這么久沒有告白的太一，這是把她當(dāng)做青梅竹馬而已。

        她以為……

        混沌龍獸背后的炮管沒有停頓地發(fā)出黑紅色的炮|彈，無差別轟炸這片本來安靜祥和的森林。

        超究極體的無差別炮|擊，無數(shù)數(shù)碼寶貝化做數(shù)據(jù)，消散在硝煙里。

        所有人都驚呆了。

        十五、

        這不是他們可以匹敵的對手。

        混沌龍獸在從平和了太久的數(shù)碼世界里汲取暗中積蓄的黑暗能量。

        它每時每刻都在變得更強(qiáng)大。

        而它的力量來源，是太一被黑暗侵蝕的內(nèi)心。

        理智全無、盡情吸收黑暗能量的混沌龍獸還在不停變大。

        數(shù)據(jù)增殖帶來的直接后果就是，炮|擊的威力越發(fā)強(qiáng)大，半個服務(wù)器大陸都籠罩在無間斷的炮火之中。

        十六、

        賢眼睜睜地看著凪沖向了混沌龍獸。

        炮火阻斷了他追上前的步伐，蟲蟲獸進(jìn)化成了古賢者獸、勉強(qiáng)撐起鏡面結(jié)界擋住了從天而降的一擊。

        「凪！！！！」

        「抱歉賢，太一會變成這樣，完全是我的錯，所以，還要我來解決才行。等我回來。」

        來自她的吻落在唇上。

        「這之后我會好好補(bǔ)償賢的。」

        十七、

        沒有之后了。

        平衡的裝甲從暴龍機(jī)里飛出滑向了凪，絳紅色的光芒把少女團(tuán)團(tuán)裹住。

        「太一，你給我，醒過來啊！！！」

        那一團(tuán)柔和的光砸向了混沌龍獸，迎著化成黑色閃電的能量，賢甚至能看到凪被閃電擊中后痛苦的神色。

        想要去幫忙。

        想要救她。

        想讓她回來，他們再一起想別的辦法。

        那團(tuán)光卻帶著凪融進(jìn)了混沌龍獸的身體。

        絳紅色的光芒瞬間包裹了混沌龍獸，頃刻，頂天立地的混沌龍獸整個炸開，化成了絳紅色的資料雨。

        十八、

        她好像只是沉睡。

        神色平和，軟軟地靠在八神太一的懷里。

        恒常性卻說。

        她數(shù)據(jù)缺失，沒有收集起來之前，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十九、

        他生平第一次、一拳砸在了八神太一的臉上。

        一拳、又一拳。

        體格比他健壯幾倍的太一卻沒有還手。

        只是在他氣喘吁吁停下的時候，面無表情地問他「打夠了嗎。」

        「打夠了的話，我要帶凪走了。」

        「我會讓她醒過來的，不管要用多久。」

        二十、

        早知道他的告白會導(dǎo)致現(xiàn)在的局面。

        他寧可一輩子都默默跟在她身后。

        不言不語、就那么看著她和八神幸福。

        哪怕那幸福、不是他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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