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累
香囊扔到了臺子上，里面的銀子叮當(dāng)作響。
縱然盛富這會兒再蠢也瞧得出來這戲怕是唱的不好了，急忙沖著臺上人使了個眼色，讓人退了下去，自己則快步走上前來。
“殿下，草民在暖閣備了茶點，殿下可要小憩片刻？”
沈羨瞇著眼睛盯著臺上人，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才應(yīng)了聲。
十二在房梁上叫苦不迭，本以為今日能偷個閑，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種事，這會兒看見那唱戲人在院子里繞了半晌，這才拐進一個院子。
那院子有人看守，十二思量了一番，還是沒敢貿(mào)然闖進去，只是在外面等著，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打院里出來個人，正是剛剛臺上之人。
只是這會兒他早已換下了衣服，一身織錦的冬衣，袖口處的花紋同這府上之人的不同。
十二瞧得仔細，這花紋不是一般富商家該有的，倒像是京城大戶人家喜愛的。
沈羨被請去了暖閣，四周安靜的很，整間屋子里只能聽見碳火燃燒的響聲，秋水和星河垂首站在一旁，縱然此時屋子里爐火燒的旺，她們倆的冷汗還是止不住的順著臉頰往下流。
沒一會兒就聽見了門響，宋諶打門外進來，身上帶著幾分寒氣，揮手秉退了兩個可憐的小侍女。
“思弦？”
宋諶見她依舊眉頭緊鎖，不自覺的自己也蹙起眉頭，蹲在了美人榻前，“可是累了？”
沈羨嘆了口氣，有些頹然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有些，序哥覺得，盛富是何意？”
“我不知道。”宋諶站起身，坐在了沈羨下首的椅子上，“借花獻佛？總不該是故意惹惱你的。”
“他當(dāng)然沒那個膽子，只是這人不像是他能找到的。”能挑出來一個模樣如此相像，甚至連身形都差不多的人，談何容易。
沈羨的暗衛(wèi)都同屬于碧落，也就是蘇瑾之的門下，蘇瑾之是大明的大祭司，極少有人知道他是碧落的主人，不然當(dāng)年沈堯不也不會放心讓蘇瑾之帶走沈淵。
可盛富今日之舉是為了什么呢？把那人獻給自己？沈羨自然不相信只是這么簡單的，花費了不知多少時間找來的這么一個人，就為了討好她？
沈羨打了個瞌睡，有些戲謔的問道:“宋公子就不怕我真把那人收了？”
端著茶盞的宋諶微微一愣，對上沈羨的雙眸，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就那么靜靜的看著自己，沒來由的宋諶搖了搖頭，“不怕。”
“哦？為何？”沈羨這會兒也不想在管盛富是什么心思了，相比起盛富，她還是喜歡逗弄宋諶。
她喜歡看宋諶害羞耳朵發(fā)紅的樣子，一想到這副模樣也就她能看見，沈羨便覺得留在幽云的這七年也不過如此。
宋諶大抵是沒想到沈羨會繼續(xù)追問，干咳了一聲反問道:“殿下還沒同微臣說，為何會去逛花樓？”
沈羨的原本戲謔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確實忘記了還有這一茬。
“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況且我本意也不是去逛花樓，是蘇瑾之，醉紅樓原本是他的私產(chǎn)，他跟我打賭賭輸了，然后把醉紅樓給我了。”
“瑾之？他還有輸?shù)臅r候？”
沈羨點頭附和道:“是啊，想不到是不，可能他自己也沒想過會輸給一個小丫頭吧。”
也就是因為那次的賭約，兩個人才成了至交，有了醉紅樓后沈羨能得到的消息比以往多了許多，每隔三兩日初一便會去一次醉紅樓里拿情報。
“不過，若是沒有醉紅樓，初一或許……”沈羨低頭喃喃著，若是沒有醉紅樓，初一或許也不會認識花蕊，那夜他們可能也不會在西京外遇襲。
看著沈羨的目光游離，宋諶猜到她又在想初一的事情，心下一緊，開口問道:“思弦，我有些想吃府上的棗泥酥了，我們回去吧。”
“好。”沈羨起身剛想走，卻又停在了原地，笑著問道:“我累了，宋公子背我回去吧？”
“什么？”宋諶怔怔的看向沈羨，顯然不明白為何突然會提出這么個要求來。
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宋諶便蹲到了沈羨面前，“上來吧。”
沈羨也不跟他客氣，趴在了宋諶背上，雙手環(huán)著宋諶的脖子，在他耳邊打趣道:“宋公子，你不怕遭人閑話嗎？”
“不怕。”宋諶的耳朵又開始紅了，他不著痕跡的偏開了頭，沈羨的呼出來的熱氣噴灑在他的耳朵上，有些癢癢的。
候在門外的三人見此場景均是一愣，但深知主子的事他們不好過問，只聽宋諶道:“小七你去同盛老爺說一聲，殿下身子不適，就先回府了。”
沈羨趴在宋諶背上輕笑，故意在他耳邊說話，“宋公子，明明是你饞棗泥酥，卻說我身子不適。”
“殿下都讓臣背著了，可不就是身子不適？”說著，宋諶放在沈羨腿上的手緊了緊，生怕把人摔了，那可就真的是身子不適了。
這一路上迎面遇到不少盛富的丫鬟，雖說個個都垂著頭不敢看，但難免有那么幾個竊竊私語，沈羨聽著在心里憋著笑，偶爾還會打趣宋諶幾句。
譬如這會兒，眼瞅著就要到前院了，沈羨說道:“序哥，到前院了。”
“嗯。”宋諶應(yīng)了一聲，依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谋持白撸蛄w趴在宋諶背上偷笑。“笑什么？”
“序哥，你不累嗎？”如此這般也走了得有一刻鐘了，兩個人都穿著厚重的冬衣，沈羨的衣裳更是繁重的要死，里三層外三層的，早上換衣服時她就察覺到了，自己這身衣服比自己的佩劍還重。
宋諶頓了頓，掂了掂沈羨，似乎真的在思考累不累這個問題，“不累，你又不重。”
“序哥，下雪了。”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著雪，有幾片還落在了宋諶的頭發(fā)上，沈羨吹了幾下沒吹掉，想要伸手去拂卻被宋諶低聲喝止了。
“做什么？當(dāng)真不怕摔下來？”
“你又不會讓我摔下去。”
沈羨固執(zhí)的在他后背上不安分的亂動，宋諶見她如此也不在跟她爭辯，只是偷偷的又將手收緊了幾分。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秋水和星河抿嘴偷笑。
聞訊前來的盛富早早的等在了盛府的大門口，等了半晌才瞧見宋諶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才看見趴在宋諶背上的沈羨。
盛富愣了會兒神，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抬手拂去了自己身上的落雪。“殿下，帝婿。”
“哦，盛老爺啊，這天寒地凍了，盛老爺怎么在這兒？”
見宋諶沒有放下自己的意思，沈羨干脆也不下來了，用臉蹭了蹭宋諶的大氅，悶聲問道。
“啊，草民來送送殿下。”盛富的臉凍得通紅，一看就是等了許久了。
沈羨看了眼站在馬車旁的小七，心底發(fā)笑，不愧是自家的暗衛(wèi)，這性子全隨她了。“今日身子不適，就不多叨擾了。”
“是草民招待不周，改日定登門致歉。”
宋諶見雪下的越發(fā)大了，也顧不上同盛富客套幾句，背著沈羨上了馬車，這才將人放下。“快些進去，別染了風(fēng)寒。”
“十二還沒回來？”
小七道:“方才接到信，跟著那人出了城，已經(jīng)讓十一接應(yīng)了。”
“出城了？”看來這人不是盛府的人，沈羨沉默不語，手指輕輕敲打著檀木制的桌子，“寫信到京城，讓伊人查查京城盛家。”
“你懷疑這人是盛闕找的？”盛闕，盛府遠在京城的旁支，雖說只是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官，但是要是京城有誰借他的手搞事，也未可知。
“不是盛闕，就是有人想借盛闕的手來惡心我。”盛闕可不見得有這個膽子，當(dāng)年初一的事情在幽云近乎成為了不可提及的事，今日這番怕是有人安奈不住來試探她的。
沈淵剛離京就有人不怕死的往她的痛點上撞，終歸不是巧合，沈羨結(jié)果秋水遞來的茶，吹去了上面的浮茶卻并沒有喝，反而放在了一旁。
“告訴十二，人不用帶回來了。”
小七一愣，看著沈羨眼底的殺意瞬間明了，道了聲事便出了馬車。
“不在仔細查查？”
沈羨沖著宋諶笑了笑，拿起方才放下的茶盞，“不查了，沒功夫陪他們玩。”
宋諶心下了然，知道她大概猜出來是誰做的此事，也便不再追問下去，“瑾之這兩日便能到了。”
“嗯，前些日子收到消息，已經(jīng)到云州了。”
說來她和蘇瑾之也有許久未見了，自從皇兄出事后，蘇瑾之回京城帶沈淵離開西京后，就再也沒有踏入過幽云。
西京的大祭司換了又換，可遠沒有蘇瑾之當(dāng)年那么厲害，沈逸在世時便說過，蘇瑾之若是再多歷練幾年，怕是遠比碧落的老閣主還要厲害。
不過沈羨卻總覺得這是燒壽命的差事，當(dāng)時蘇瑾之選擇離開西京，沈羨還特意寫封信給他，話里話外都在強調(diào)此后他必定能長命百歲，畢竟日后也不用再算國運了。
可不知為何，蘇瑾之回了她三封信，每一封都把她罵的狗血淋頭，沈羨當(dāng)時還奇怪，她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直到西京的暗樁帶了幾份密報回來。
沈羨那時才覺得或許蘇瑾之跟神算子之間還是有些不同的，當(dāng)年父皇說的話也不全然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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