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九品素食拼盤
乾隆遠遠地望了眼魏芷卉,一身雪灰色的緞繡棉袍,不似尋常的八團花繡樣,而是八組四季花籃的紋樣,外頭披了一身晴山藍的披風。難得的日子,她甚少穿得這般莊重,一耳三鉗,還有那花鈿,她平日都不這樣的。
他不免多看了眼,就見她偏了頭,他微微勾了勾唇,這后宮那么多人,若論有誰能這般的與他吃醋,從前沒有,今后怕是也只有個令嬪。
太后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的視線,順著看了一眼,心里閃過一絲疑惑。
乾清宮里,后妃眾人紛紛落座,嬪妃坐于一側(cè),對面是王公大臣們,殿內(nèi)暖和,魏芷卉脫去了披風,垂眸時瞥見壓襟的玉佩,上面的紋樣是精雕細琢的海棠花簇,是乾隆賞的。
她又想起方才他和皇后伉儷甚篤的模樣,深吸了口氣,緩了心緒。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一時間響徹整個乾清宮,一時間,請安聲連連。
待重新落座后,乾隆站起來舉了杯:“今日便是除夕,適逢太后回宮,朕特地宴請百官,恭迎太后!
說完,他與皇后又轉(zhuǎn)向太后:“兒臣敬皇額娘。”
魏芷卉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琴瑟和鳴。
舉杯飲酒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這小小的杯盞中裝的并不是酒。
她微微一怔,很快恢復了神色,卻在抬眸時對上了乾隆的視線,他的眼角帶著笑意。
初菱站在身側(cè)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這是皇上特地命人換的清水,娘娘不勝酒力!
魏芷卉臉上沒表露什么,心里卻漾著笑意,這喝假酒自古就有?
因著太后回宮,后宮各人皆備了新春賀禮,太后看著底下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這幾年皇后新納的嬪妃不多,得寵的新人更是只有舒嬪和令嬪,太后不免多關注了一些。
等到令嬪獻禮的時候,嘉妃在一旁看著初菱呈上去的那個朱紅色食盒低笑:“咱們這令嬪拿得出手的竟只有這美食了么?”
魏芷卉并不在意,她看著初菱給太后打開了錦盒,又親自用試毒筷試了無毒,方才開始說話:“臣妾想著太后祈福多年,是習慣了食素的,因此特地做了這九品素食拼盤,贈與太后!
九宮格的食盒里,擺著九個小碟子,每一道菜都精致典雅。魏芷卉剛要說話,便見太后沖她招了手:“上前來介紹!
魏芷卉起身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上前,初菱給她讓了位,她卸了護甲,接過銀筷,夾了個福袋:“此為翡翠百福袋,內(nèi)有馬蹄、斑玉蕈、薯仔粒、紅椒!
她站在一側(cè)靜靜地等著太后嘗了一口才繼續(xù)介紹剩下的:“這是百寶鳳凰卷,以豆腐皮裹著山藥泥,內(nèi)有松茸和黃牛肝菌和淮山。這道菜叫松仁薺菜繡球包,太后可以配著臣妾親制的菌菇醬食用!
另一碟里是一個蓮花狀的東西,底下還鋪了張綠葉,太后見了倒也新奇,問到:“這是什么?”
魏芷卉見狀端了出來擺在太后面前:“這是奶餑餑!
“這道菜叫節(jié)節(jié)高,這黃色的湯底是用南瓜和金湯熬制。”
魏芷卉又介紹了一道赤松茸冬瓜湯、菊花松露豆腐、山楂雪梨卷和桃花膳才算結束。
九道精致的菜品介紹完,眾人一看便知,令嬪是得了太后的歡心了。
太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握了魏芷卉的手,年過五旬,但這雙手除了有些細紋以外,再無別得地方像五十歲。
太后看了眼身旁的皇帝,她早就知道方才魏芷卉在這兒介紹的時候,皇帝的眼睛就沒離了她。
“皇帝啊,令嬪,不錯。”
魏芷卉聽了忙俯了身:“臣妾謝太后夸獎!
乾隆給魏芷卉遞了個眼神,魏芷卉便回了座,倒是太后,都到底下的人獻禮了,還在想著方才的菜:“令嬪,回頭多來壽康宮陪哀家坐坐。”
———
除夕夜的上好時光乾隆自然如祖制一般去了長春宮。
永壽宮里,魏芷卉坐在桌前,和初菱含云小高子等人一起守歲,其實這會兒,她有點理解,那些深宮中的女人為什么都這么迫切地想要一個孩子了。
像這樣的夜晚,明明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卻只能一個人獨對這漫漫長夜。
明日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年初一,后宮眾人都要去向太后請安,穿的衣裳,雖不比吉服隆重,卻也不似常服隨意,她還挺怵吉服的,太重了。
今日那花鈿,重得她連頭都不敢低,吉服也要比素日的常服重得多,今晚回到寢殿換了衣服的時候,她只覺得整個人輕快了不少。
她看了眼初菱,問道:“明兒向太后請安穿的衣服都備下了吧?”
初菱點了點頭:“備下了,李進公公連著今兒的衣服一塊兒特地送來的,說是皇上讓人制得!
魏芷卉愣了愣,她并不知道今兒的衣服和明兒的都是乾隆準備的,這些事……本就是下人的。
她心里觸動了一下,但很快,一想起他和皇后,就又有點不爽快了。
她起身喊了初菱:“乏了,先伺候本宮就寢吧,小高子他們?nèi)羰沁想玩兒,就去偏殿吧,橫豎那兒比你們的耳房暖和些。”
坐在床邊,她看到一旁掛著的衣服,也算是吉服,八團花的紋樣,但衣服邊上都鑲著一圈白毛領,通身看起來都很暖和,藍綠色的配色又靈動了不少。
乾隆的審美還是不錯的。
一夜好夢,次日的壽康宮里,太后看著底下坐著的后妃和一眾阿哥公主,頗有些縱享天倫之樂的滋味,笑得都沒合過嘴。
太后和幾個阿哥公主還有有孩子的嬪妃聊了許久,這個時候,和魏芷卉是沒有關系的。
她漫不經(jīng)心地低著頭把玩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偶爾喝一口邊上擺著的茶。
可這一幕落在乾隆眼里,倒有些落寞了,一時竟不知道不讓她生孩子是好還是不好。
太后和孫子孫女們說完話,便讓乳母們都把人帶回阿哥所和各宮了。
她看著底下的嬪妃,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哀家年紀大了,后宮的事,橫豎都有皇后,哀家也不大樂意管。今兒早晨哀家看了些賬本和彤史!
聽到彤史,魏芷卉手上摩挲鐲子的動作停了停,她微微抬了眸,似是猜到了太后下一句要說什么。
果不其然,她頓了頓,看向了皇帝:“皇帝,后宮女人眾多,還得雨露均沾啊……如今這宮里頭有皇子公主的嬪妃,左不過就是皇后、純貴妃、嘉妃還有愉妃!
她還想說些什么,但又好像覺得這兒人太多,說多了不好,只看了眼舒嬪和令嬪便轉(zhuǎn)了話題。
太后再說了什么,她倒沒聽得仔細,她最后的眼神,就分明是在說她和舒嬪承寵頗多而無子嗣,不如別寵。
換個人怕是會惱,但魏芷卉并不,她對這個太后,是有濾鏡在的,頗有一種我和頂流握過手的喜悅感。
可不嘛,從前的下飯菜昨日吃了自己做的菜,換誰誰不興奮啊。
臨走的時候,太后把皇帝留了下來,倒是遣散了眾人,不用猜,魏芷卉也能知道太后要說什么。
———
魏芷卉把湯婆子放在肚子上,手邊還擺著含云端來的紅糖姜茶,生姜沖鼻的味道讓她緊皺了眉。
“娘娘還是喝了吧,這次疼得這么厲害,若再不喝,那更難受了!焙普驹谝慌裕恢绾问呛谩
魏芷卉皺著眉,渾身沒勁,小腹就像是被絞了一樣,太痛苦了,要知道她沒穿越的時候是個從來不知痛經(jīng)為何物的人啊!
來了這兒,也只是偶爾會痛經(jīng),可這次,卻如此得狠。
她強忍著生姜的辣味,還是一狠心一咬牙地喝了下去,畢竟誰也不想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剛一喝完她便猛地咳起來,含云上前替她拍了背,又給她遞了蜜餞,這才好些。
初菱從敬事房回來,端了盤黃糖糕來:“娘娘今兒不舒服連晚膳都沒吃什么,不如再用些點心吧!
這黃糖糕是初菱最擅長的,兩人在御膳房時,初菱也曾做過一兩塊,后來成了主仆,每次來月事,初菱都會做些給她吃。
她剛嘗了一塊,殿門又被推開,一陣寒風透進來,她不免攏了攏身上的毛毯。
小高子走進來道:“娘娘,皇上來了!
魏芷卉皺了眉,按理今夜他該去翊坤宮才是,再加上太后的那幾句話,他今夜是斷不能留宿永壽宮的。
她吹了蠟燭,看了眼初菱含云:“就說本宮來了月事,身子不適,不能伴駕,歇下了。”
初菱含云被她趕著匆匆出了殿門,沒過多久,魏芷卉便聽到了外頭的說話聲。
“身子不適?可叫太醫(yī)來瞧過?”
“娘娘說只是來了月事,年節(jié)當下,不用麻煩太醫(yī)!
“果真睡下了?”乾隆的話語里帶了些試探。
魏芷卉在里頭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只聽得見聲音,極其沉穩(wěn):“娘娘身子不適,早早地就歇下了。”
好!這宮女能處!有慌她真撒!
乾隆越過門口的宮人,內(nèi)殿的燭火雖熄了,但里頭也并不是一盞蠟燭都沒留,今夜皎潔的月色照耀下,榻上那人影在外頭也不是不能瞧見。
他勾了勾唇,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jiān)們:“行了,都起來吧,好好照顧你們娘娘,明兒早上讓鄭太醫(yī)來一趟,朕先回養(yǎng)心殿了!
最后那半句,竟像是特地告訴魏芷卉自己下一站要去哪兒,魏芷卉在里頭勾了勾唇角。
有什么好報備的,誰稀罕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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