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下一刻，一個龐然大物就破天花板而出，徑直砸向時透無一郎站立的位置，木屑四賤，地面凹出一個巨坑。
伊織本來站在無一郎的旁邊，在那利爪刺破天花板的那瞬，無一郎就開始動作，拉住伊織的手往后退，沒有一絲猶豫。
伊織被拉得往后倒，無一郎即時伸手護住她的背后，待她站穩，即刻就離。
無一郎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擋下迎面的碎屑，灰塵四起，寒風凜冽，他腰間的佩劍震動，自有千鈞氣勢。
待鬼笨拙轉身，伊織才意識到，原來她十幾年的人生都沒有觸碰到那最黑暗的一隅。
——這是個存在惡鬼的世界，所有的安穩生活都是籠在一層薄紗之中，突然有一天，惡鬼的利爪撓破了她眼前的這層紗……
一股艱澀感從喉嚨處蔓延，混著陣陣胃痛和耳鳴，伊織扶住墻，才有勇氣再抬頭看去。
這只惡鬼，鬼體黑紫，沒了人形，四肢變成了野獸的利爪，眼睛腐爛，只剩下一張長滿獠牙的獸嘴，身上潰爛到縈繞著細蠅。
時透無一郎望著惡鬼，沒有任何反應，眼中依舊如一潭死水。
看吧，這原來也是人，但人與鬼只需要那一點點力量和血脈天性，就可以將界限徹底抹去，成為這可怖的怪物。
時透無一郎腦中閃過一些想法，感覺有什么好像錯了，不應該是眼前這樣，但他想不起來哪里不對勁。
惡鬼也不會讓他有時間細想，充滿殺氣地朝他的脖子襲來，要將他啃噬，要把知道他秘密的人全部殺掉。
時透無一郎側身，連衣袂都沒被惡鬼觸碰到，俯下身少許，借著墻壁支撐，腳步輕點，直接跳到了天花板之上。站在惡鬼掉下來的洞口往下俯視，像看不自量力的蜉蝣。
惡鬼沒料到這小鬼身手這么靈活，抓撓著往上撲去。一人一鬼就這么消失在了頭頂的閣樓上，只傳來打斗聲響。
伊織震驚地仰頭張望，試圖看清無一郎的狀態，可惜上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直到她聽到身邊優夏的輕泣，才想起女主人她們也在旁邊。伊織平復著心情，走到她們面前。艱難問道。
“你讓我進來，是為了讓我成為惡鬼的食物？”雖然她不愿意相信，但是女主人顯然是知情的。
女主人眼中一片麻木，瘋癲地笑道：“放棄吧，安心地被吃掉不好嗎？”
伊織悲哀又憤怒：“你讓你女兒去做這種事，讓她騙人進來給鬼吃掉，你怎么能做這種事？”
女人冷笑，捧起優夏流淚的臉：“那又怎樣，他是她父親啊�！�
“你……”伊織聲音都是顫抖的，她是真的在她們身上看到了自己家人的身影，雖然很愚蠢，但對她而言，何嘗不是黑暗里的一道光。
咚的一聲，又是一聲巨響，有什么東西重重砸在了屋外，伊織沖出去查看情況。
女主人優雅地把額邊掉落的碎發別到耳后，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優夏被她母親推開，縮著藏在了墻角。
女主人緩緩站起，她要去看那個少年如何被吃掉。
他們知道太多了，必須死。
但等她走到屋外，她發現預想的那一幕并沒有出現，黑衣少年并沒有血肉模糊，也沒有被吃得只剩殘肢，相反，惡鬼的頭顱已經與身軀分離，正在漸漸化灰消散。
女人猛撲過去抱住惡鬼的頭顱，跪在那慘聲痛哭，再沒有那份篤定的從容。
“蒼介，不要死，不要死�！�
伊織四處尋找著時透無一郎的身影，等看到他握著佩劍站在破碎的屋頂處，才松了口氣。無一郎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們這群劊子手，你們該死，該死�！泵嫒荽壬频呐魅松l痛哭，惡鬼頭顱消散的火將她的手灼燒得爛骨，她都沒有松手。
“為什么啊……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
時透無一郎回神，跳了下來，走到他們跟前，直接把劍架在女主人脖子上，與惡鬼同伍者也要斬殺。
手腕輕側，正要用力。有無鴉聒噪的尖叫撕心裂肺地響了起來：“主公說過，不得斬殺人類，不得斬殺人類�！鄙伦约涸僬f慢一點，無一郎就會毫不留情地把人殺了。
這真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哦，我好像忘了�！睙o一郎把劍收回，于他而言，殺不殺他都無所謂。
雖然這女人與惡鬼同樣罪不可赦，但他不是審判者。
“你們害死了我丈夫，蒼介……我們……只是想要好好活著。”女主人再也抱不住她愛人的頭顱，只能眼睜睜看著手中的灰被風吹散。
時透無一郎沒有興趣聽這些，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苦衷既不是殺戮的借口，也不是拯救的理由。
聽這些故事沒有意義。
遠處月光下，突然傳來邪笑聲：“蒼介怎么連個小孩子都搞不定�！�
一個身上布滿頭顱的鬼坐在屋頂上俯瞰著他們，還在啃咬著一個腦袋，滿臉鮮血。
他的腥臭撲鼻而來，正是伊織村里存留的。伊織瞳孔地震，看著這個殺了她家人的惡鬼，渾身忍不住顫抖。
“原來是這樣。”時透無一郎想起來了。
他要找的惡鬼不是地上這只，因為味道不太一樣，而且太弱，吃了兩個村的人，應該是眼前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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