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慘坐在遠處的椅子上看完這出好戲，嘴角噙笑。

        沒想到這群人這么快就動手了，可惜竹田千鶴都見不到產屋敷慎一最后一面了。

        冰冷的血液入喉，略帶著骯臟惡臭，在杯中淌過壁沿。無慘把手中杯子放下，闔眼聆聽。

        她終于來了。

        現在無慘就是那執棋那人，至關重要的那枚棋子已經布好，就等竹田千鶴的到來。

        無慘對竹田千鶴的興趣遠大于自己那群不自量力想滅鬼的族人。

        無慘何嘗不知道，他們恨他，無非就是身為鬼的自己令家族蒙羞。加之天道無法施懲他，便降罪于產屋敷的族人之上，讓血仇驅使著他們對立。

        可惜都不需要無慘動手，產屋敷的人個個都早亡短命，無慘壓根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但是竹田千鶴不一樣。

        神明若是成為了鬼，那力量可會強大到毀天滅地。就算她不能為無慘所用，如果她不怕太陽，那無慘的計劃也達成了。只需吃掉她，無慘在世間便再無弱點。

        想到這無慘就激動到發狂。

        當然，竹田千鶴也不傻，她肯定不會直接接受無慘的鬼血，為此無慘還花費了些心思。

        無慘回想起一個月前的深夜，屋內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竹田千鶴不知道從何知道了無慘的行蹤，直接前來取無慘的命。她信以為只要殺了無慘，就能救產屋敷一族。

        無慘沒有防備，那夾著風的刀刃直接劃破了他的脖子。

        這就是神明之力嗎？無慘抬手摸了摸脖子，違和的觸感讓他睜開的赤眸冷淡了幾許。

        他討厭死亡。

        無慘盯著出身前的竹田千鶴看了一瞬，突然大笑起來。

        竹田千鶴疑惑地問：“你笑什么？”

        無慘一眼就識破了竹田千鶴的身份，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神明，不待他去尋找，竟主動出現在了他面前，怎能不欣喜。

        無慘任由那刀刃架著，他終于止住笑意，說道：“我雖為鬼，與你可無仇怨。”

        神明之所以為神明，就是不過問世事，他們只要出塵地游離在這苦難人間，不施救，不渡人。

        所謂神明降世都是笑話，不然無慘任由怎能為惡作歹數千年。

        鬼最初也是人，鬼吃人在神明眼中，與強盜殺人并無二異，神明只會選擇置身度外。

        所以無慘篤定竹田千鶴前來是為了私欲，而非什么天道大義。

        竹田千鶴確實很強，可惜她已經有了弱點。

        無慘直接問道：“你為誰而來？”

        被無慘一語道破后，果然竹田千鶴停住了手，她冷冷地望著無慘，沒有說話。

        無慘見竹田千鶴不愿意說，也不急惱，手指直接撥開脖子側的劍刃，說道：“你要就這么殺了我，救不了你想救的人怎么辦？”

        不需要賭，無慘有十足的把握。他發現了竹田千鶴的弱點。

        竹田千鶴眼中閃過猶豫：“產屋敷一族的詛咒是怎么回事？”這世間沒有人比無慘更了解這事的始末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無慘頷首微笑。

        無慘脖子上的傷口迅速愈合，他不顧竹田千鶴的強大氣場，施然走到一旁坐下，輕描淡寫說著：“總有人要承擔罪孽，是吧？”還有閑心舉著杯盞向竹田千鶴致意。

        竹田千鶴看不慣無慘這幅做派，面色愈冷。無慘的事她早有聽聞，但她確實不該插手人類之間的事，也沒有理由插手。

        可現在不一樣了，慎一臉上的紫色疤痕已經顯現，時不時嘔血。她不忍見慎一在三十歲時就油盡燈枯而亡。

        竹田千鶴冰涼說道：““罪孽都是你的，與他們無關。”

        好一個冰涼不近人情的神明啊，無慘的笑隱沒在唇邊杯下。

        無慘坦然說道：“是我的沒錯，可是這天道要把我的罪孽分擔給產屋敷一族，我又能做什么呢？”

        他既沒有把產屋敷一族鬼化，也沒給他們下藥。反而還處處留情，不然他要真想殺，手下鬼眾多，最初的時候。隨便派兩個就能把他們全部解決掉。

        竹田千鶴盯著無慘，說道：“殺了你就能解這詛咒了。”

        無慘杯中的水無不可聞的搖晃了一下，但他表現得仍然很冷靜，輕輕放下杯子：“殺了我之后要是這詛咒還解不開，那產屋敷一族不是死路一條。”

        竹田千鶴萬萬不該墜入情網，處事不絕，顧慮重重。無慘的話讓她不敢輕易動手了。

        無慘臉上帶著詭笑，說道：“也不是毫無辦法。”他頓了頓，饒有興味地看著竹田千鶴抬頭。

        “什么辦法？”竹田千鶴問道。

        無慘見竹田千鶴上鉤，誘惑道：“我給你鬼血，你以自身為皿，說不定能找出破解之道。”

        竹田千鶴涉世不深，對無慘的話半信半疑，說道：“我為什么要信你？”她尚且不知道無慘鬼血的作用。

        無慘站起來，平視著竹田千鶴：“不用信我，信你自己。你可以隨時回來找我。”

        竹田千鶴低眸思考著無慘的話，產屋敷一族的詛咒起源于天道，雖說跟無慘也有莫大關聯，但不得不謹慎一點。

        自己不是凡人，鬼血對她可能影響不大。只要她想，可以隨時回來殺掉無慘。

        萬一現在殺掉了無慘，詛咒還沒解掉，那就救不了慎一了。

        不如先拿回鬼血，研究一下成分……

        竹田千鶴白發似雪，出塵絕世，此刻皺著眉深思，沾上了不該有的世俗煩惱。

        無慘也沒料到此生居然有機會得以見到神明，難得心生悸動。他這種已經被視為污穢邪惡的存在，見神明的駐足，還是忍不住想去伸手觸碰。

        美的事物總是讓人瘋狂，那恨不得觸碰的喜悅，和那急切想毀掉的殷切。

        可神明未碰到，無慘先等到了竹田千鶴的嫌惡，她像看一堆垃圾似的看著無慘。

        無慘被這目光刺激到，眼神陰毒了兩份，不甘地收回了手。

        “嫌惡？那就把你也變成同類好了。”無慘在心中想著。

        無慘拿手指劃破手掌，懸在竹田千鶴面前，血掉在地面上，像朵朵血蓮綻放，他陰冷說道：“你隨時可以回來取我的命，我與你定下血盟。”

        “神明為皿，祭血為盟。”

        竹田千鶴遲疑一瞬，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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