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透無一郎氣息好似輕煙飄蕩，他想讓伊織不要哭，卻沒有手去替她拭淚。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還是被她看了去。

        “不是讓你不要來嗎？”像在嗔怪，又在無奈，時透無一郎眷念地看著伊織。

        明明才四十余天未見，卻覺得隔了好多春秋。

        伊織停止了無用的哭泣，哽噎著說道：“我來晚了。”

        伊織把時透無一郎散落的身體全部撿回來，將它們裹好，再將時透無一郎的上身用衣袍遮蓋，背在了身上。

        步履維艱，伊織忍著淚帶著時透無一郎往無限城外走去。她扶著時透無一郎身軀的手不斷有新鮮涌出的血覆上，滾燙到讓伊織的理智都快被燒焦損毀。

        時透無一郎變得很輕很輕，他的腦袋輕點在伊織的頸間，生怕給她帶來更多的負擔。

        昏昏欲睡像醉了酒，睡過去了就無痛無災了，但時透無一郎不想伊織難過。

        他不忍心讓伊織跟過去的他一樣，孤獨地活著是一件很悲傷的事。

        時間和世界都隱退在露水和霞光中，伊織帶著時透無一郎走在一片廢墟之中，鬼殺隊眾人還在跟無慘做最后的鏖戰。

        爆炸聲不止，報告傷亡的信鴉于天空盤旋不去，到處都是無辜死去的同伴們。

        時透微微俯下身，伊織披散開的長發滴瀝著幽香，沾滿了海風的氣息。他輕聲問著：“你有沒有收到我給你寫的信？”

        “沒有。”伊織雙眼泛紅，假裝很兇很不在意地回復道。她怕給了時透任何稱心的回答，時透無一郎就會闔上眼，無所掛念的離去，可她又怕這是時透無一郎最后的遺言，不忍讓他得不到回應。伊織含著淚說道：“如果你死了，我就不答應了。”

        時透無一郎嘴角輕揚，泛起微笑：“不是說沒收到嗎，怎么知道里邊的內容了。銀子都看到你了。”

        他不愿離別變得悲傷，粉飾著普通的美好。

        時透無一郎說完這一長串話后，進氣就沒有出氣多了，他的頭垂下，落在伊織耳邊。

        兩人的發絲纏繞，一顆小石子被伊織碰滾了幾圈，伊織沉重的步伐停下，她聽見時透無一郎在耳邊低喃。

        “若我活著，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與信中的內容一樣，這是少年最大膽袒露心跡的一次。

        因為年華殘酷，這是種種苦行中的祈愿。

        若能活著，若能成年，他們也該像普通人一樣，青梅相伴，攜手終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誰也給不了誰承諾，只能將彼此辜負。

        風聲呼嘯，煙霧升起，周邊的光線變得昏黃。黎明的曙光終于打在了這片腐朽破敗的土地上。

        鮮紅盛開的血滴，心愛之人的靈魂自由飄蕩。遙遠、隱秘、再熄滅。

        混雜的轟隆聲讓伊織站在霞光下仰頭，到處都是聲音。

        信鴉大啼，鬼殺隊的隊員在遠處大哭吶喊，壓抑的天光被撕裂。

        “我們消滅鬼王了！”

        “蟲柱身死。”

        “巖柱戰死。”

        “戀柱、蛇柱消亡。”

        “霞柱殞身……”

        伊織的淚倏地砸在了地面上，她珍重地對著身后之人說道：“好。”

        ——你先于霞光到來，你原是我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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