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冥抿唇不語，俊逸的眉目充斥著一絲痛苦。
沈長寧看了他一眼，望向太上皇，面色凝重地問道，“老爺子，容冥...當真是安和長公主的兒子嗎？”
“不錯。”太上皇輕輕頷首，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容冥身上，滿是復雜。
“小九確不是朕親生，這后宮當中，其實也根本就沒有什么安妃。”太上皇悠悠地道，“那是朕和安兒為了保護小九，才故意做的一場戲。”
從前每當小九詢問他要生母的畫像時，他總是隨便幾句話搪塞過去。
因為小九的生母，就是安和，一旦小九看到他娘的容貌，小九定能認得出來，然后猜到一切。
小九的身世關乎重大，無論是安兒還是他，都不想叫小九知道的太早。
不過太上皇也明白，依照小九的聰明，早晚有一日，都會破開這些真相。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天，會來的這么早。
“父皇...”容冥忽然抬起頭，墨色的眸子光暈閃爍，“我娘她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我的...親生父親，又是誰？”
有些東西是他現在必須要面對的，所以不得不問。
太上皇身子微微一僵，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
“你娘啊...”太上皇說著，眼底突然顯露出幾分懷念，“是朕唯一的妹妹，美麗俏皮。”
“當年無論皇位之爭多么激烈，朕和其他兄弟對安兒的寵愛，都是如出一轍。”
“安兒生性不羈，不愛被鎖在這宮中，經常想辦法溜出宮去，游歷天下。”太上皇道，“有次，她途中惹到了人，后來逃到天闕國當中。”
“也就是那時，她認識你的父親，墨幽殤。”
這個名字一出來，沈長寧身子就是輕輕一顫，眼底浮現一抹撼然，“天闕帝王...墨幽殤？”
她只猜到容冥或許跟天闕皇室有關系，沒料到，他竟然天闕帝王之子！
太上皇視線掠過沈長寧，笑而不語，似乎對她知曉墨幽殤的身份并不驚訝。
“沒錯。”太上皇道，“歷代皇位傳承，皆是靠謀略廝殺甚至是運氣，天闕國則不一樣，太子的人選，向來由天定。”
“繼承人誕生之時，天闕國觀星塔九星匯聚成龍狀，墨龍星耀，乃是龍命者。”
沈長寧微微一愣，蹙眉地道，“您這樣培養容冥，難道他是天闕的繼承者？”
天闕歷代君王，確實都是這樣定下的。
當然，龍命者的命格至高無上，尊貴至極，也不會挑選無才無能之輩。
相反，龍生性傲氣，只有他甘愿臣服時，才愿將神格賜福于人，所以天闕君主，無一不是才華灌溉。
“小丫頭，鳳凰劫，唯有出現在龍鳳者之上。”太上皇笑瞇瞇地道，“所以小九確實是天闕下任的皇帝。”
此言一出，沈長寧整個身子都是驟然一顫，不可思議地盯著太上皇。
她只知曉鳳命者，只會降臨于顏氏圣女一族。
殊不知龍者，也只降臨于天闕皇室。
怪不得歷代天闕皇帝都要迎娶顏族圣女...想到這里，沈長寧欲言又止，“我...”
原來老爺子，早就知曉一切。
太上皇擺擺手，示意她不必繼續講下去。
只是眉眼柔和間，繼續道，“鳳凰劫，成雙成對，天闕皇室當中，不止皇帝的人選由天定，皇后的人選亦然是。”
“小丫頭，你跟小九，無疑是幸運的，因為你們相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容冥和沈長寧這般，因鳳凰劫而緣起，能夠促成佳話。
即便如此，早前，鳳凰劫還是令他們誤會頗深，若非二人都是心志堅毅之人，這會兒恐怕并非成為夫妻，而是仇人。
鳳凰劫，是福亦是禍。
“安兒跟墨幽殤相愛不錯，可朕不能看著南梁高高在上的公主如此卑微的待在那臭小子身邊當妾。”太上皇嘆氣地道，“舉目無親，又處處受制。”
就算墨幽殤足夠疼愛安兒，不過對安兒這樣在天闕國毫無背景的女子，墨幽殤的疼愛，對安兒來說，只能是毒藥。
亦是她人為之迫害的催化劑。
“朕當時極其反對安兒和墨幽殤的事情，派人將安兒從天闕搶回南梁，而那時候，安兒的腹中已經懷了小九，且情緒激動之下動了胎氣。”太上皇道。
“后來為了小九的安危，安兒留在天闕當中養胎，只是心情一直郁郁寡歡，后來身染重疾，朕即便尋遍天下名醫，也沒能治好她。”
“她得知自己時日無多后，跟朕提議想去天闕國再見他最后一面，朕答應了，派人護送她入天闕皇宮。”太上皇說到這里，一雙眼睛已經通紅至極。
“安兒最后死在墨幽殤的懷里，靈位也設立在天闕當中，若你們有機會見到安兒，替朕跟安兒說一句...抱歉。”
若他當時能夠再多顧忌一些安兒的想法，相信安兒在天闕能夠自保，成全安兒在墨幽殤身邊，不強行拆散他們。
是不是安兒她，如今還能在這世間？
娘...原來他娘當初一直在他身邊以別的身份照顧他。容冥墨色繡金絲紋路的袖口頃刻間被他拽出絲絲縷縷的褶皺。
但是現在，他娘已經死了。
安和長公主不是失蹤，而是徹底留在天闕國里面。
“不，您沒有錯！”容冥一雙墨色的眸子通紅至極，他從凳子上起身，一掀衣擺，‘噗通’一聲跪在太上皇跟前。
“父皇這些年為兒臣做的，為娘做的，都太多太多。”容冥抬眸望向太上皇，連帶嗓音都有些沙啞，“請受容冥一拜！”
“小九！”太上皇一怔，急忙扔了拐杖要去扶，“這是做什么！”
“還有我。”霎時，沈長寧也起身，跪在容冥身側。
容冥一怔，微微偏頭看著沈長寧。
“來的時候便說好，一起給老爺子磕頭。”沈長寧挑眉地道，“夫妻之間，榮辱一體，你之恩即我之恩。”
“我前時還怪過老爺子偏心，該道歉。”
說完，沈長寧再度朝太上皇，柔聲道，“老爺子，別拒絕我們，你受得。”
太上皇起到一半的身子僵在半空，倏爾，旁邊的喜公公上前一步，將太上皇重新摁回去，輕笑道，“孩子們的一片苦心，你這當老人的，就別推辭。”
容冥牽住沈長寧的手，對太上皇磕了三個頭。
太上皇本就發紅的眼眶，終究是沒忍住，滑了一滴清淚下來。
他不停地拍著膝蓋，“好好好！好孩子，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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