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子最終沒能熬過這個冬天，在大雪那日，與世長辭。

        唐枝意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早春。

        自從看望程老爺子回來，周斯衍就帶著小寶回了周家。秋去春來，沒有一點音訊。

        周舟告訴她，小寶已經找到媽媽了。是周司禮歷經九死一生，在西洲的腹地逮到墨疏桐。

        只可惜，因此折了一只手臂，不過好在一家人最終得以團聚。

        至于周斯衍……周奈瑩的死，她始終沒有勇氣告訴他。

        周舟每日旁敲側擊，希望她能多關心一下老板的行蹤，然而她只是安穩度日。

        實在無聊了，就找傅卿打發時間。

        “唉，我說，我都這都結婚了，你怎么還沒有一個信啊？你跟周斯衍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找你，你就不去找他？把你當初用在程雋野身上二分之一的心思，用在他身上，保管妥妥的！”

        傅卿既沒有選擇陸時，也沒選擇沈赴，而是聽從家里安排，找個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聯姻。

        好在那人對她不錯，是一個完美的丈夫。

        傅卿見她愣神，用手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我跟他之間的事，沒你想得那么簡單。現在是他不想見我�！�

        她住在天宮別院，生活在他生活的地方，如果周斯衍想見她，自然會來。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當初他可是堅持給你寫了一年的情書的人，怎么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情書？”

        “是啊，我當初讓你去咖啡店拿的包裹，都是他給你寫的情書，365天，沒有一天間斷。

        你是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有一個人能這么有毅力，也這么笨拙，現在快餐時代，他居然還用原始的方式給你寫信！

        后來得知你要嫁給程雋野，就申請出國留學了。那些信本來是要扔了的，但我覺得可惜，就收起來，沒想到……誒！你去哪里！”

        傅卿絮絮叨叨，話還沒有說話。唐枝意就抓起車鑰匙出門。

        邁巴赫在道路上疾馳而過，最終停留在咖啡館外面。

        車窗上逐漸攢了一層薄雪，好似兩個世界的分割線，老爺爺身體硬朗，坐在柜臺前看報紙。

        唐枝意收拾好心情，進入咖啡館，再出來時，手里已經多了一個盒子。

        是一個檀香盒，盒身的花紋透露著古樸的韻味，就像上個時代的老物件。

        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一摞信件。

        「見字如唔，愿意親啟。

        我這一生，失敗透頂。在權利算計中長大，在爾虞我詐中獲生。

        七歲那年，母親離我而去。

        十二歲那年，我遇見了你。

        我見慣世間的骯臟，如同陰溝里的臭蟲，依舊渴望光明。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像一個正常人。

        我知道這世間不太美好，可我依舊渴望螢煌照夜，抬頭月明。

        二十三歲這年，舉頭難窺月，這一輩子，注定等不到一句我愛你。

        最后，愿爾，新婚快樂�！�

        唐枝意又拆了幾封，發現只有這封沒有注明時間，但是能推算得出，應該是她要結婚的那個月。

        廖廖幾筆載相思。

        她從來都不知道，周斯衍在十二歲那年遇見了她，如果不是這封信，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一個人，可以深情這么多年。

        她何以得到他如此厚愛？

        窗外寒風呼嘯，唐枝意裹緊了大衣，周斯衍等了她這么多年，那么她也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他愿意出現！

        春去秋來，三年一晃而過。

        周斯衍如同人間蒸發一樣。

        唐枝意沒有等來周斯衍，反而等來了寧瀾。

        一眼看過去，她好似一如初見，精心打扮，漂亮而又知性。但是仔細一看，又有些不同。

        窗外雨聲悶響，敲打著耳骨，無端讓人有些煩悶。

        寧瀾撩開椅子坐下，語氣倒是收斂不少，這幾年在娛樂圈沉浮，心性變了，“恭喜你，你贏了�！�

        唐枝意不知她來意，沉默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不是你，我的這一輩子，可以很幸福。

        我年少時遇見他，如果不是他，我這一輩子，或許會一直在泥潭里掙扎。

        因為窮，所以美貌也是一種罪。他們可以用金錢來肆意踐踏，獲得他們想要的快樂。只有他不一樣，也只有他會護著我。

        如果是你，你甘心嗎？原本擁有的東西，因為你的出現，過去種種如同鏡花水月�！�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你現在已經是程太太了，還有什么不滿足？”唐枝意不明白寧瀾的話。

        “曾經我們不能在一起，至少他心里有我，可如今結了婚，他心里卻裝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是你啊！”寧瀾眼神憤恨地瞪著她，

        “他以為我不知道，可我什么都知道！他每每夢醒，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唐枝意，你們都離婚了，為什么還不能放過他！”

        “寧瀾，你確定當初他對你的感情，真的是愛嗎？人在逆境中，容易把他人的示好當做愛，或許，你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不可能！怎么可能不愛我！”

        “如果愛你，還需要你用手段逼迫他跟你結婚嗎？如果愛你，會另娶她人嗎？”唐枝意每質問一句，寧瀾的臉就白一寸。

        唐枝意見她精神不正常，沒有跟她過多糾纏。

        出了咖啡廳，周舟就走過來，有些擔憂地說道，“唐小姐，今晚程總與寧小姐離婚了，你看這……”

        唐枝意最后回望一眼窗戶，寧瀾居然拿出化妝鏡補妝，跟剛才那股瘋勁截然相反，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雨停了……我們走吧�！�

        秋風瑟瑟，唐枝意走在梧桐大道上，落葉瀟瀟，如同翻飛的枯蝶。

        “周舟，明天周家家宴，你說該……”唐枝意一回頭，哪里還有周舟的身影。

        在梧桐大道的盡頭，她居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當她跑過去時，空歡喜一場。

        大道上只有呼嘯而過的車輛，唐枝意站在人行道上，眼底出現短暫的迷茫，她該去哪里？

        人行道上比肩接踵，細雨密密匝匝地下。

        “這么大的雨，你在等誰？”

        頭頂突然出現一柄傘，將她從冰冷的世界隔離，唐枝意驀然回首，看到了久違的笑臉。

        “等你。”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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