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隔日，這份無疾而終的戰報，就被送到了沈玉澤的書案上。

對于蓮花先生。

沈玉澤仔細回想了一下，哪怕是當初屠滅諸多儒脈時，也沒有見到什么能夠養出數百個儒脈字眼的先生出來救場。

哪怕是海端，以前都從未聽說過。

白玉京之中，也沒有這一號名為蓮花先生的人物。

沈玉澤若有所思道：“看來……是天外天的外來客。”

“玉澤哥哥，不是喔不是喔，雅兒知道這個蓮花先生。”

傻白毛突然開口。

此話一出，沈玉澤和海端都有些意外。

傻白毛旋即從自己最近看的那些書中，找出一本名為《小人集》的典籍，也是姜慎生前所著。

小人，即是君子小人中的小人。

薄薄的一本典籍，當中記錄著許多人的品行。

翻開一看，沈玉澤不禁笑出聲。

主要是頭一頁，就是師姐張瓷的名字。

姜慎還給了一句批語。

“此道女橫行霸道，隨心所欲，睚眥必報，聞其聲，見其人，須退避三舍。”

這本典籍由來已久，也是姜慎年輕時所著。

那個時間點，師姐已經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從娘親嘴里聽說，處處找人干仗，打贏了便是皆大歡喜，打輸了就得死纏著打下去，直到打贏為止。

屬實是一個潑皮無賴！

如今，倒是比以前收斂不少。

這本書繼續往后翻，真就像是一個專門記仇人的小本子，估摸著姜慎以前挨過師姐的巴掌。

要不然，也不會把她給放到這《小人集》中。

傻白毛純粹是當樂子來看。

那些人得罪爹爹，爹爹又不想去惹事，則用筆墨來罵他們出出氣。

其中，也有那位蓮花先生。

“虞蓮花，此人毫無陽剛正大之氣，以儒生之姿拜入流云門，自詡為儒道劍仙第一人，并稱出劍之時，劍劍生蓮。在吾看來，不過三流劍道，與街邊雜耍無異。”

這是姜慎在書中的原話，是在德裕四年寫下的。

不過，在德裕七年時，又對這位蓮花先生增加了一句批語。

“自稱如池中蓮花潔凈無暇，實為尊崇外儒內法之人，毫無學識建樹，滿心陰暗權謀，以此修得養字之法，后又獲得天外機緣，定是祖墳冒青煙所致，若此生能在與此人，定要將其錘殺不可，否則必成人間禍患。”

翻到最后，也能知道，這本典籍是先前張太忠為皇室整理天書閣時，所收錄進來的一本典籍。

如果單純當個樂子來看。

這本典籍，就像是姜慎閑來無事，對某些人的吐槽。

不過，細細一想，如此沒有價值的典籍，張太忠當初又怎么會收錄進天書閣占位子呢。

倒不是其中有多么大的玄機。

而是事實證明，姜慎對這些“小人”的判斷都很精準。

所謂的蓮花先生，原名是虞蓮花，原來是中州護令伯虞老爺子的孫子。

后來，虞家門庭破敗，虞蓮花不知所蹤。

那個時期，海端正在中州的藩臺衙門做事，護令伯貪墨一案，還是他親自查辦的。

虞家抄家，也是海端下的令。

隱約想起來，虞家抄家的時候，自己應該是漏了幾個人。

本想繼續追查，當時的頂頭上司陳倍之卻說家都已經抄了，就此打住。

沒想到還能和這個蓮花先生扯上關系。

海端說出這些話過后。

心頭止不住地一顫。

沈玉澤雙眼漠然地看著自己。

即便是正氣凜然，不懼皇權的海端見到如此眼神，心弦都有些情不自禁地發緊。

“海首輔，你的意思是說，陳倍之一案，還有內情？”

“陛下……此事，臣拿不太準。”

沈玉澤收回那股眼神，喃喃自語道：“真要陳倍之和這個蓮花先生攪和到一起的話，就說明天外天從明帝時期和德裕年間就開始滲透了。”

明帝，是沈明賢當初駕崩過后，沈玉卿給他的皇帝謚號。

德裕，則是沈玉卿在位時期的年號。

轉念一想，陳倍之在中州主政時期，固然作惡多端，但明帝當時所下的旨意是九族凌遲。

夷滅九族是夷滅九族，九族凌遲是九族凌遲。

兩者是完全不同的處決方式。

沈玉澤旋即走出上書房，先是來到盧淑惠的慈寧宮，又往萬壽宮的位置傳了一道音。

天外天的滲透一事，必須搞清楚。

而且，還得在極短時間內，清除掉他們所帶來的滲透。

大云現在處于動蕩變局的階段。

上至皇權，下至黎民，很多人都被牽扯進了武道變革當中。

上層都是自己人，這沒什么好說的。

可最中心的層面，譬如地方上的武道勢力，以及某些掌握著軍權的將軍，還有各種流派的首腦，包括但不限于此。

假如說，天外天利用早年間的滲透，利用這些層面的人，讓武道變革產生了偏差。

那么，自己的所作所為，就不會是為大云皇朝帶來一番嶄新面貌。

而是，埋下了大云皇朝滅亡的種子。

人族或許不會因此傾覆，但說到底這是自家江山。

既然作為皇帝，必須要對一切隱患保持警覺。

片刻過后，沈玉卿踏入慈寧宮。

“玉卿拜見母后。”

沈玉卿行禮作揖，有些不敢直視盧淑惠。

哪怕先前走出心魔。

直至今日，都不敢來面對母親。

要知道，當初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母親寧可與父親鬧得險些從夫妻變成仇人，十幾年以來更是往自己身上投注了不少心血。

雖說皇帝之位有親弟弟接下，但說到底還是辜負了母親的一片苦心。

況且，許久以來，盧淑惠去萬壽宮看望的次數屈指可數。

說明她心底也有氣。

當然，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盧淑惠淡淡道：“自己拉把椅子坐下吧，玉澤有話要詢問你我。”

沈玉澤開門見山道：“娘，大哥，你們對往年之事想來都比較清楚，我就問一件事情，我那死鬼爹凌遲陳倍之的九族，究竟為何？”

“你們隱藏了什么？還是說，他隱藏了什么？”

“別給我說，殺陳倍之九族的時候，我那死鬼爹只是為了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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