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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催生


寒假對學生和老師來說都是好事。

        夫妻倆有幾天空閑,  忙著收拾家里,即使不準備在浦化過年,也得把氣氛準備好。

        沈喬上街買了對聯,  要去火車站前鄭重才給貼上,  用的是黏稠的漿糊,  稍不注意兩只手都搭在一起。

        他洗過手后檢查門窗,這才提起行李說:“走吧。”

        這一趟回滬市的路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熟悉,連窗外的風景都像是一成不變。

        變化最大的反而是城市,各處都在大修。

        劉愛紅來接女兒女婿,三個人一起上公交。

        眼看還有幾天就過年,  街上到處都是人,哪輛車都是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沈喬拉著她媽的手臂,人半靠在鄭重身上找平衡。

        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討論著沈梁要結婚這件事。

        這也算是劉愛紅這兩年的最大的心事之一,  畢竟二十二的男人不算小。

        她是緊催慢催著,  恨不得第二天抱孫子。

        可結婚也不是愿意點頭就行的。

        沈喬道:“那我大哥他們搬出去是嗎?”

        就這么一間房,  總不能三代同堂老這么擠著住,大哥沈道家得兩個孩子也大了,再跟父母一間屋也不合適。

        劉愛紅這陣子最愁的還有這件事,  忍不住道:“要我說,家里也還住得下。”

        老一輩總是舍不得兒孫,  恨不得個個都在屋檐下。

        沈喬無奈道:“怎么住?就這么四間房。”

        那還是硬隔出來的地方。

        劉愛紅嘟嘟囔囔著說:“以前不也都這么過來的。”

        沈喬心想以前跟現在怎么能一樣,她道:“他們是雙職工,能分房也是好事。”

        多少人盼都盼不來,拿著繩子去房管所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比比皆是。

        劉愛紅就是不想孩子搬出去,  忍不住抱怨道:“你也是不省心的,  怎么說買房就買房了。”

        買房就是定居,  以后還真不回滬市了是怎么的,她可就這么一個閨女,將來要靠誰過日子啊。

        沈喬知道父母的不滿,多少覺得掃興,然而下一句又聽到她媽說:“我和你爸商量了,給你出點,算是你的嫁妝。”

        說起嫁妝這件事,是老兩口一直想補給女兒的,已經提過很多次,然而沈喬都沒要,她心知拿人手短的道理,這會也是說:“你們留著養老吧。”

        劉愛紅心里有數,別看他們對兒子掏心掏肺,也知道將來還是得指望姑娘多,因此道:“我們不要錢,就要人。”

        又說:“你還是想辦法調到滬市吧,怎么著也比浦化好。”

        對他們土生土長的滬市人來說,過了江都算窮鄉僻壤,更別提外省,那在他們眼里就是不毛之地。

        沈喬其實挺喜歡浦化的,蹙眉說:“您以為我有多大本事,想調就調?”

        這又得說回當年填報志愿的事情了,劉愛紅提起這個總是不滿。

        她絮絮叨叨抱怨著,也就得虧這車上沒有浦化人。

        母女倆的關系已經有所緩和,但沈喬知道和小時候那種全然依賴是不一樣的。

        她有隔閡,自然聽什么都不高興,心里燥得很。

        鄭重一言不發地跟著,騰出手在她頭上碰碰。

        那是一種安撫,沈喬接收到回頭看他,到家門口的招待所說:“我們上去收拾一下。”

        年年都是住招待所,前臺都已經認得人,這一片街坊四鄰就沒有互相不認識的。

        沈喬他們上樓放下東西,換好衣服,洗漱后下樓。

        劉愛紅已經是跟前臺嘮得熱火朝天,見人來才停下來說:“回頭家里坐啊。”三個人往家屬院走,一路跟人打招呼。

        哪怕是去年見過,鄭重也還是不認得人,只能跟著叫,看上去多少有些笨拙。

        平心而論,劉愛紅是不太滿意這個女婿的,尤其覺得這個性格太死。

        只是他們這代人的腦子里絕不會有“離婚”兩個字,因此她是捏著鼻子接受。

        但勉強就意味著更多的抱怨。

        母女倆在廚房的時候,劉愛紅就道:“你看你姐夫,那叫一個熱情大方。”

        沈喬知道她說的是堂姐夫,不屑道:“打我姐的時候也有勁。”

        就這種男人,一百個也比不上鄭重。

        不過劉愛紅不覺得是大事,哪家女人沒挨過打呢。

        她道:“你姐脾氣也沖。”

        感情被打的還有錯,沈喬突然問道:“要是我被打,你會叫我離婚嗎?”

        倒霉孩子,大過年的說什么離不離的,也不嫌不吉利。

        劉愛紅道:“日子好好過,能有啥大事。”

        是啊,什么都不是大事。

        沈喬臉色冷下來,越發覺得沒辦法溝通。

        她有時候覺得父母對自己仍舊疼愛,有時候又覺得他們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那是一種她全然沒辦法理解的矛盾,只能撇嘴往外走。

        鄭重正在客廳帶孩子玩,臉上難得總是掛著笑。

        小朋友們的認生也在姑父的糖果和舉高高中淪陷,扒拉著大腿不肯放。

        沈喬的郁結稍散,道:“只能吃一顆啊,當心牙壞了。”

        這位一年見一次面的姑姑沒什么威懾力,只有父母在的時候才有。

        很快就是下班的時間,一大家子在客廳吃飯。

        八仙桌位置不夠,沈梁自覺站著吃,時不時跟姐姐姐夫搭話。

        沈喬調侃他道:“要結婚的人了,還這么不穩重?”

        沈梁嘿嘿笑,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孩子氣。

        他撓著頭說:“明天我讓梅子到家里吃飯。”

        沈喬倒是挺好奇這位弟妹的,又有些說不出的感慨,畢竟兩個哥哥結婚的時候她都在大隊,少了一份參與感。

        她點點頭,又問著各項事宜的準備。

        新郎要做的事情本來就沒多少,向來由長輩們支配,跟提線木偶似的,結完估計都說不出個五四三來。

        沈梁差不多就是這種情況,聳聳肩說:“應該都好了吧。”

        沈喬知道多數情況是這樣的,心里卻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她不禁想到,弟弟這樣真的可以成家嗎?真的適合為人丈夫甚至父親嗎?這是她從前沒有考慮過的事情。

        鄭重看她有些失神,目光忍不住詢問。

        夫妻倆一言一行自有默契,沈喬含笑搖搖頭笑,兩個人離開的時候才跟他解釋。

        鄭重壓根沒想過這些,心里甚至是羨慕別人有父母來操心。

        這會想想說:“梁子不太成熟。”

        家里最小的孩子,沒有像哥哥姐姐們吃過插隊的苦,算是趕上好時候,別看已經是二十二的人,真正需要自己面對的事情壓根沒多少。

        沈喬道:“算了,也不關我事。”

        骨肉至親是一回事,可不是什么都該她說的,在心理上她覺得父母和哥哥們才是一大家子,自己被排除在外。

        或許這就是人家說的潑出去的水,她聳聳肩說:“想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兩個人說著話進房間,鄭重憋了一路的話才敢說,掏出個信封說:“大哥給我的。”

        沈喬拆開看,是像灰燼的東西。

        她仔細辨別后說:“這是符紙?”

        鄭重點頭說:“讓我沖水喝。”沈喬想也知道是她媽搞出來的花樣,忍不住說:“有完沒完。”

        又惡狠狠道:“催我生,我偏不生!”

        鄭重倒覺得還好,看她是真來氣的樣子,趕緊哄著說:“嗯嗯,不生。”

        生不生,沈喬其實一直在計劃中,她覺得最好的時機是鄭重也有工作之后,兩個人才能算穩定。

        可以說在這件事上他們是瞻前顧后,不像別人是生了再說。

        她這會道:“我媽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

        那真是恨不得到床底看看他們夜里怎么過日子的,只讓人覺得被冒犯。

        鄭重對這些挺無所謂的,他是個沒從長輩和家人那里得到多少關懷的人,心里對“家”這個字眼還是挺期待的。

        岳家人即使是偶爾流露出的感情,已經讓他覺得挺滿意的了,畢竟那不是他的血緣至親,因此忍耐程度也大上許多。

        他甚至寬慰道:“應該沒毒。”

        沈喬好笑道:“又不是□□。”

        又說:“我小時候喝過很多。”

        誰叫她打小病弱,那會又還沒破四、舊,她媽是什么辦法都用上,佛前跪過兩天為她祈求。

        就是總有這些不用費力就能想起來的好,才讓她對家里人的感情復雜。

        她本質上不是很迷信的人,但是人就會對“舉頭三尺有神明”有顧忌。

        這堆灰燼她也不敢直接扔掉,最后還是讓鄭重喝掉。

        鄭重一口悶,居然還回味說:“還可以。”

        畢竟三年困難時期,比這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都嘗過。

        沈喬本來是因為她媽氣惱,心想明天準得吵一架才行。

        但這會還是笑出聲說:“以后頓頓給你吃灰。”

        還真別說,在大隊草木灰是偏方,能治一切病,鄭重就吃過不少,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能活下來挺慶幸的。

        他道:“你舍得就行。”

        居然還反將一軍,沈喬扯著他的衣領說:“當然舍不得了。”

        眼睛亮晶晶,連開玩笑都不肯叫他傷心。

        鄭重一顆心被她填得滿滿的,把她垂落的碎發捋在耳后。

        沈喬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不過老夫老妻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撩撥。

        她側過身,拉過椅子坐下來說:“你給我編個頭發吧。”

        這也是結婚以后鄭重才學會的,他用編竹筐的靈活在她頭發上動著,這樣明天早上起來解開就有一點卷翹的弧度。

        雖然浦化的理發店已經不需要介紹信就能燙頭發,但各單位對女職工的儀容儀表還是有規定,尤其是老師們最為嚴苛。

        沈喬是幾次路過門口都很艷羨,這才想起來的法子,唯一的缺點就是睡覺的時候有點不舒服。

        鄭重扎得緊,惹得她倒吸口涼氣說:“疼。”

        聲音嬌得就是撒嬌,不哄著哪里能行。

        沈喬在他跟前向來有許多特權,腳一踢一踢說:“我們要是生個女兒,你肯定是最好的爸爸。”

        生個漂漂亮亮像媽媽的小姑娘,聽上去就很好。

        鄭重道:“嗯,我會帶好她的。”

        那要是生個兒子呢?沈喬聽說男孩子都比較吵鬧,也不知道鄭重這種悶性子能不能應付得來。

        她道:“現在都鼓勵生一個,我們就生一個好嗎?”

        她的愛意只想給一個孩子。

        鄭重點點頭同意,只是下意識捏著她的手腕。

        沈喬知道他還是覺得自己太瘦,顯擺著胳膊說:“我可是有肌肉的人。”

        那能算什么肌肉,鄭重都不想戳破她,只道:“嗯,很強壯。”

        沈喬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在他背上拍一下說:“也很有力。”

        鄭重佯裝道:“是很疼。”

        就他這塊頭,騙人!

        沈喬扮著鬼臉,到底沉浸于此刻的快樂。下說:“也很有力。”

        鄭重佯裝道:“是很疼。”

        就他這塊頭,騙人!

        沈喬扮著鬼臉,到底沉浸于此刻的快樂。下說:“也很有力。”

        鄭重佯裝道:“是很疼。”

        就他這塊頭,騙人!

        沈喬扮著鬼臉,到底沉浸于此刻的快樂。下說:“也很有力。”

        鄭重佯裝道:“是很疼。”

        就他這塊頭,騙人!

        沈喬扮著鬼臉,到底沉浸于此刻的快樂。下說:“也很有力。”

        鄭重佯裝道:“是很疼。”

        就他這塊頭,騙人!

        沈喬扮著鬼臉,到底沉浸于此刻的快樂。下說:“也很有力。”

        鄭重佯裝道:“是很疼。”

        就他這塊頭,騙人!

        沈喬扮著鬼臉,到底沉浸于此刻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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