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蕊君換完衣服出來，蕭云澈身邊已經換成了殷夫人，安安靜靜的看起來，這殷夫人的五官并不如何出彩，偏只是動起來的時候神采飛揚，美麗極了。她私下里也是個審慎寡言的人，寶汐差遣她過來敬酒謝恩，她也就真的僅僅是敬酒謝恩，謝了一盞酒就想退下，倒是蕭云澈主動挽留，說這葡萄甜酒喝不醉人。

        徐蕊君只好在一旁侍立，眼看著殷夫人到底不勝酒力，臉頰上升起兩塊紅暈，倒令冷冰冰的眉目有了些活色生香之感，蕭云澈看向她的眼神也顯得格外曖昧起來。

        “殷姑娘怕是要醉了。”徐蕊君出言提醒道。

        蕭云澈瞥了她一眼，笑道：“沒想到她竟如此不勝酒力，這樣醉，今日還怎么出宮去？”

        徐蕊君勉強陪笑道：“章臺殿中還有空房，殷姑娘可在殿中休息一夜，我這就叫寶汐去收拾一間出來。”

        “不必了，”蕭云澈道，“乾元殿就有幾間干凈的屋子，又離得近。”

        徐蕊君嫣然一笑：“皇上這是瞧上殷姑娘了？”

        蕭云澈一把拉住她吉服胸前的深紺色系帶，緩緩將她上半身拉下來，在她耳邊輕聲道：“今晚你也在乾元殿休息。”

        他口中噴出淡淡酒氣，眼神餳澀，臉色卻還如常，徐蕊君被他一撩撥，心頭一跳，按著他的手依依不舍地推下去，笑道：“皇上，外人在呢。”

        殷夫人多吃了兩杯，已然醉倒，尚未發現這香艷一幕，徐蕊君悄悄四顧，卻與順嬪四目相對，那順嬪臉色鐵青，眼里能燒得出火來。

        蕭云澈渾不在意，一手仍舊拉著那系帶，直將她拉進懷里，徐蕊君滿面通紅，半推半就，忽聽他在頭上疑道：“你的紗呢？”

        徐蕊君神思恍惚間，聽了這話突然全身都涼了下來，自己也下意識在臉上摸了一摸，原來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并未留意，一直蒙住半張臉的輕紗忘了佩戴，這本來也不打緊，可是聽皇上這語氣，沒了面紗，竟像是頭一回認識她。

        徐蕊君又羞又急，只拿雙手蒙了臉，從蕭云澈懷中掙扎出來，忙道：“臣妾這就去換。”

        蕭云澈卻像是突然酒醒了，眼神也澄明了，淡淡道：“不必了。”

        徐蕊君后悔不及，忙又斟了一盞酒試圖灌醉蕭云澈，讓他忘卻這段不愉快的經歷，誰料禍不單行，手上一抖，那酒杯囫圇個兒滾進蕭云澈懷中，連帶著一整杯葡萄甜酒都灑落在他金色外袍上，分外刺眼。

        “皇上恕罪！”徐蕊君腦子一轉，“臣妾陪您去里間更衣，臣妾的面紗也還在里頭呢。”

        蕭云澈的語氣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外頭的席面散得差不多了，朕早些回乾元殿也好。”說著，就瞟向小桌上不勝酒力趴著休息的殷夫人。

        徐蕊君只得稱是，將蕭云澈扶起來，默默把臉側在一邊，唯恐他看見自己的樣子。皇上身邊的鶴吉、延春也適時進來，將殷夫人扶下看花臺，乘上枕月湖中的小船。

        天色已晚，因有溫泉，枕月湖中殘荷未盡，又有蘆葦叢生，遮住光線，此刻離了燈火通明的看花臺，竟顯得有些陰森。這邊廂的小船一入水，那邊廂驟起一只黑影，嘯叫一聲直往天上飛去，倒將徐蕊君嚇了一跳。蕭云澈正要登上另一只船，忽感到身邊人一個戰栗，不禁笑道：“是鶴。”

        徐蕊君不知怎的，又覺得他語氣溫柔起來，莫非這黑夜中他也看不清了自己的臉？這張臉本來無奈何，蒙了面紗尚可充作梅后的樣子，要是沒有面紗，那與梅后并不相似的下頜、唇角，倒像是在對皇上格外的提醒。徐蕊君戀戀不舍地挽著他的手，借著夜色做自己的新面紗，嬌聲道：“殷姑娘跟著過去，皇上這就不顧臣妾了么？”

        “偏你嬌氣……來。”蕭云澈果然中計，將手順勢抽出來，握住她的手，兩人相攜登上小船。

        乾元殿的燈火雖及不上看花臺，到底也能看出她的真面目。徐蕊君一萬個心眼都在奮力運作，只恐再度令皇上失望，這吉服又不可撕破，苦思多時而不得其法，料想只能借勢在皇上懷中磨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不多時，行船便至乾元殿前的無相湖，蕭云澈與徐蕊君雙雙下船，鶴吉和延春扶著另一邊的殷夫人緊接著也出了船艙。蕭云澈見那殷夫人實在走不動路，憐香惜玉之心大起，幾步跨過去便將那身輕如燕的舞姬打橫抱起，徐蕊君暗暗跟在他身后，低著頭。沒走兩步，蕭云澈的腳步突然停住，冬夜冷風中，他的聲音竟難得顫抖起來。

        “剪剪，你怎么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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