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堅定自己的決定之后,  柯南才開始向有棲川月解釋目前的情況。

        這樣說也不盡然，畢竟作為一切的主導者，有棲川月一定早就將清瀨佐紀的個人情況考慮在內,  對現在這種僵持的局面也有了預料。柯南向他解釋情況也不過是另一種尋求方式的幫助罷了。

        但柯南對自己做的心理建設還是不夠完善,  就比如不管是偽裝中的有棲川月還是真正的有棲川月,  不接受因為別人更改自己的決定這一點也刻在了骨子里。

        就好像在接近柯南的過程中，還是會去按自己所堅持的準則行事、解決掉需要被解決的人一樣。既然當年幫助清瀨佐紀時已經答應過對方不會去阻止她的任何行動,  現在也絕不會因為柯南的求助去讓清瀨佐紀放棄復仇后自我毀滅的想法。

        “柯南,  你為什么會想勸清瀨小姐繼續活下去,  為了讓她接受審判后去洗刷自己的罪責、完成判決的懲罰嗎？”有棲川月完全沒有理會柯南“用暗示的方式就是不希望清瀨佐紀發現她的意圖已經被人得知”這一事實，直接開口問道。

        柯南的顧慮也說得上合理,  畢竟多得是本來沒有這類傾向的兇手在犯案后因為警察帶給自己的精神壓迫而選擇自我了結的事情發生。本身就已經有這種傾向的清瀨佐紀就更加危險,  難保不會出現因為擔心被阻止而直接行動的可能。

        他下意識緊張地看向清瀨佐紀,  確定對方沒有因為有棲川月的話出現抗拒或者被刺激到的情緒之后，才舒了口氣,  開始回答：

        “不是這樣。事實上,  對清瀨小姐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也要為之前沒有了解情況就做出輕率的判斷而向清瀨小姐道歉,  現在的我也沒有辦法去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處理方式。但是,  不管怎樣，我都希望清瀨小姐不要這么草率地給自己的人生畫上句點……”

        “清瀨小姐喜歡畫畫不是嗎？世界上還有這么多的風景沒有畫過,  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沒有體驗、還有之前被迫放棄的那些興趣和愛好。清瀨小姐,  你的人生不應該只有復仇這一件事,  為什么不為自己活下去呢？”

        柯南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之前曾見過的勸解自殺者的場景,  冥思苦想后修改成了和清瀨佐紀有關的版本講了出來,  然后滿心忐忑地等待著宣判的結局。

        “事實上,  我并不喜歡畫畫。”許久,  清瀨佐紀輕聲道。

        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吹過就會被打散，但卻一個音節都不差得傳進柯南耳中。

        勸詞出了大問題，清瀨佐紀的心理問題會因為他的這個失誤而更加加重嗎？如果真的發生…他會是兇手嗎？

        清瀨佐紀不知道柯南心里因為這句話掀起巨浪、也沒有看到有棲川月在一旁拿手機拍柯南褪色的樣子，完全沉入了那段對她來說稱得上一生最灰暗的部分的時期。

        “從小到大，我都只喜歡醫學，對畫畫或者其他東西根本不敢興趣、更談不上喜歡。”

        “直到那件事發生之后，我回國時家里除了我偷偷帶走的一張外，已經沒有了任何姐姐有關的相片和她用過的東西，更不允許我再提起和姐姐有關的事。”

        “我害怕他們會發現這張照片、奪走我僅存的和姐姐有關的東西，也害怕時間久了我會忘記姐姐的長相，于是開始從零開始學習畫畫、將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寄托在畫筆下。”

        “我很感謝畫畫可以讓我保留住對已經離開的人的記憶，但每次握起畫筆，都會不自覺地聯想起自己之所以會去學習這個，是因為我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柯南，你還小，還有太多東西沒有親自去感受、觸摸、了解，當然還會對這個世界保有好奇不舍、認為無論發生了什么都會有牽掛存在，但我不是。我所愛的被我親手放棄、再也沒有重新找回的機會，我所在乎的在我不知道的角落死去。”

        “就算我已經討回了所有，失去的也已經無法挽回。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我為什么還要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呢？”

        柯南想說很多，想要告訴她這個世界有多美好、未來會有多幸福，但這些話都在即將開口前被咽了回去。

        的確，他因為黑衣組織被迫變成小孩子的模樣、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能躲躲藏藏的確很慘，但至少他的身邊還有家人朋友和在乎的人，還能繼續做自己所熱愛和堅持的理想，并且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同為了一個目標而努力，這一切都足以排解深夜時的痛苦和難過。

        但清瀨佐紀什么都沒有，之前讓她能好好活著的執念已經解決，一切的痛苦都隨著犬石昌英的死亡到達終點。

        他又是哪里來的立場、去勸解清瀨佐紀忘記這一切好好生活呢？

        就在他茫然無措、不知從何入手時，有棲川月突然開口，說起了似乎和現在談論的話題沒有太大關聯的事情。

        “說起來……清瀨小姐之所以選擇自己報仇是因為犬石昌英利用自己背后的勢力、和一些人聯合起來，完全堵死了報警請求幫助這一條路對吧？犬石昌英也不止對你的姐姐造成了傷害，也讓你無法繼續學業、把你的生活搞的一團糟。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讓犬石昌英這么痛快的死亡，最起碼也要看到他收到百倍于我的痛苦。”

        柯南的表情從對有棲川月居然在自己面前直白的表現出自己睚眥必報一面的訝異和不解，變成了恍然大悟，然后急切地看向清瀨佐紀：

        “清瀨小姐，雖然犬石昌英已經死去，但害死你姐姐的絕不僅僅是他、還有那些助紂為虐的蛀蟲！如果你不留下作為證明犬石昌英和那些人惡行的證人的話，難免他們會利用各種手段、以沒有證據為由撤出對他們罪行的指控說不定還會將黑鍋反過來扣在你的姐姐還有那些被害人的身上。”

        “犬石昌英和那些蛀蟲毫發無傷、甚至被認為是清白可憐的受害者，而真正的死者還有你這個被逼復仇的人卻會被當成惡徒，你真的甘心看到這種結局嗎？”

        清瀨佐紀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神微微顫動，然后轉頭看向柯南的方向，準確來說，是看向有棲川月。

        她的眼神沒有焦距，柯南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描述著清瀨佐紀死后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況。

        然后就看到清瀨佐紀點了點頭，甚至還配合地往房間內走了一步。

        即使她并沒有說什么自己不會再放棄生命之類的話，但柯南明白，自己起碼已經爭取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來扭轉她的想法。

        他剛松了一口氣，以為只要等安室透和目暮警官到來后一切都可以就此結束，卻在抬頭看向窗外時，在對岸的山上隱約看到了一點亮光。

        就像是…鏡片之類反射光線的樣子。

        那是什么？

        驟然放松緊繃的神經之后，思維不可避免的會陷入遲鈍，現在的柯南就處于這種狀態。就好比他現在什么也不想再去思考，不想考慮如何解決清瀨佐紀的問題，如何處理被犬石昌英殺害的那六個女子以及他為組織辦事留下的罪證，以及岡村隆離開前告訴他的那些和有棲川月有關的、真假不明的信息。

        也不想去思考那一點反光到底意味著什么，只是下意識地看向有棲川月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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