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被boss點名一定要完好無損地帶回基地的斯皮亞圖斯？”

        朗姆表情平靜、語氣和緩,  似乎是從哪一處潛伏著的地方匆匆趕回了基地，還沒有卸下偽裝，看起來就像個毫不出彩、輕易就能融入人群中的普通中年男人一樣。

        但男子卻硬生生被他聽不出喜怒的語氣嚇得打了個冷顫,  忐忑地看向被反綁著雙手暈倒在地的斯皮亞圖斯，有心想違背約定將一切全盤托出,  但在開口前又隱約看到對方在朗姆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打了個手勢。

        他閉上眼、咬著牙應道：“是他沒錯,  我在他身上發現了瑪爾戈帶走的那根項鏈。boss把那根項鏈交給瑪爾戈就是想讓他作為獲取斯皮亞圖斯信任的工具,  絕對不會出現在無關的人手中�！�

        朗姆嘖了一聲，boss交給瑪爾戈那條項鏈的時候他也在場，也向接任務的人交代過辨認人選的方式。既然有這條項鏈,  就絕對不會找錯人。

        只是……

        “你應該聽說過嗎,  斯皮亞圖斯的名聲？”朗姆沒有再提起有關斯皮亞圖斯真假的話,  但就在男子以為自己已經可以離開去領任務獎勵時,  卻突然開口問道。

        “是的，情報組的人都說,  不論是從能力還是受boss信任的程度來看,  斯皮亞圖斯在美國組織的地位和琴酒在日本組織的地位想相等�！蹦凶赢吂М吘吹鼗卮�,  沒有隱瞞自己有著情報渠道的事。

        “既然你也知道這一點，那就說明,  能打敗斯皮亞圖斯的你在能力上已經不遜色于琴酒了嗎？”

        雖然在明面上朗姆是組織唯一的二把手，但稍微靠近組織高層、或者消息靈通一些的都知道琴酒除了沒有得到boss的承認之外，勢力已經和他不相上下。

        在美國分部分量頗重的斯皮亞圖斯回國后，boss對他表現出來的重視也給朗姆帶來了極重的危機感。

        朗姆這句話看似只是在單純的詢問男子的能力、對他進行評估又或者懷疑他所作所為的真實性,  但難說他真正的意圖是不是在借此表達自己對眼下僵持局面的不滿、或者是在敲打他不要因為完成了一個任務就妄想太多。

        既然你可以在自己毫發無傷的情況下把和琴酒不相上下的斯皮亞圖斯帶回來,  是不是對上和琴酒勢均力敵的我也可以不用忌憚呢？

        斯皮亞圖斯回日本這么久我都沒能找到他一點信息,  你卻能這么輕易地把他帶回來,  是在譴責我居然讓能力出眾的你無法受到重用嗎？

        “當然不是這樣！”男子急切地否認,  在朗姆的凝視下抹了把冒出的冷汗。

        還好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解釋的說辭，不然就要比斯皮亞圖斯更早地呼吸不到基地外的空氣了。

        “在接到任務后，除了朗姆先生您告知的有關斯皮亞圖斯的情報之外，我還另外搜集了一些其他的蛛絲馬跡，從那些零碎的消息里發現，斯皮亞圖斯之所以在到達日本后一直沒有回到組織，就是為了保護幾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學生�！�

        “我雖然我不能理解他到底是為什么會為幾個小孩拒絕回到組織，但不妨礙我利用那些小孩的安全脅迫他配合我的行動。斯皮亞圖斯就是因為被我威脅、不想讓那些小孩受傷，才配合著被我打暈，帶回了組織�！�

        說完后，男子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等待朗姆的審判。

        老實講，他完全不能理解有棲川月為什么認為朗姆會相信這個拙劣的借口，并且果斷拒絕了他想出來的“兩人在追逐中斯皮亞圖斯一不小心跌下山崖身受重傷、因此無力反抗”的更加可信的理由，但礙于對方的全方面壓制，也只能老老實實一個字不錯地全部說了出來。

        但出乎意料的，在聽完他的解釋后，朗姆卻絲毫沒有發怒的意思，反而極為鄭重地思考起來。

        然后男子就眼睜睜地看著朗姆在從沉思中回過神后欣然接受了這個說法，順帶打消了對他的懷疑、放他去領任務獎勵。

        在男子一頭霧水的離開后，朗姆看著躺在地上仍是不省人事的斯皮亞圖斯，也沒有把他叫醒的意思，而是眼神放空、開始陷入回憶中。

        朗姆之所以相信男子的解釋，并不是因為他講的那些細節有多么細致逼真、讓人信服，純粹是身邊太多例子甚至是朗姆本人同樣經歷的前提，才讓朗姆沒有產生懷疑。

        比如在朗姆看來比起人更像一臺殺人機器的琴酒，卻只有在面對斯皮亞圖斯、以及組織前研究員雪莉時會表現出的比常人還要激烈的情緒。

        比如他對boss—即烏丸蓮耶自加入組織那年開始、長久不變的忠誠。

        再比如找到她所謂的angle后，難得的表露出讓他們感覺不到攻擊性的獨屬于女性的溫柔。

        像他們這樣生活在暗處的人，本身就對處于光明下的情感有著強烈的渴求，一旦在接觸到特定的對象后就會將好的壞的所有情感傾訴給那個特定的對象。

        琴酒如此、他如此、貝爾摩德如此，斯皮亞圖斯也是如此。

        朗姆叢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斯皮亞圖斯面前，伸手拽住一只胳膊后拖著他往前走，推開一扇暗門后來到了一間漆黑的房間里。

        因為黑暗失去視覺反而讓其他感官更加靈敏，佯裝昏迷的有棲川月似乎聞到了一種類似于常年臥病在床的老人身上那種腐朽的氣息。

        嘎吱、喀。

        就像是未經打磨的零件被強行積壓在一起一樣的讓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停在有棲川月面前后靜止不動，一旁的朗姆離開，下一秒，房間的燈亮起。

        有棲川月的面前站著一個被黑色的袍子裹住全身、沒有將任何特征暴露在外的“人”。

        “斯皮亞圖斯�！迸c有棲川月的預料相反，這個“人”的聲音卻沒有像他的外表一樣刻意偽裝、模糊讓人無法分辨，而是未經處理的自己的聲音，即使沙啞又難聽，“不對，應該叫你有棲川月吧，你更喜歡這個名字不是嗎？”

        “不用在裝了，你應該早就醒了吧，在來到基地之后、又或者之前就已經開始偽裝？”這個“人”自顧自地說著，“小月你知道的，以我對你的重視程度，你完全可以記下來基地的路線、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需要蒙住眼睛避免他們得知這個基地的位置，為什么要這么偷偷摸摸的呢？是不信任我嗎？”

        “什么，他已經醒了？”站在一旁的朗姆顧不得在boss面前的謹慎小心，驚呼出聲。

        在那個組織成員把有棲川月帶回來后，謹慎起見他也對有棲川月試探了幾次，才確定了對方確實在昏迷中的狀態，但現在boss卻說他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還在他的幾番試探下都沒有露餡？

        在驚呼出口后，朗姆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安靜下來、忐忑地看向boss。好在boss并沒有在斯皮亞圖斯面前訓斥他，又或者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斯皮亞圖斯身上對他無暇顧及。

        朗姆咬咬牙，克制住沒有開口，而是認真地觀察著斯皮亞圖斯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出對方是在偽裝的證明，但卻一無所獲。

        就在他以為boss那話不過是在詐斯皮亞圖斯是否真的昏迷時，對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眼底清明冷靜，顯然并不是因為他們的聲音才被吵醒。

        “真是的，boss應該看不出來我裝暈是因為不想看到你吧，居然還要打破我們彼此間心知肚明的默契。難道是想念之前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些人、想用這種方式逼他們出來和你見面嗎？”

        “想念他們嗎？或許吧，我的確有些期待和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boss、也就是烏丸蓮耶并沒有因為有棲川月直指他痛處的話而發怒，反而是與之相反的盼望和玩味。

        就好像完全不懼有棲川月的“威脅”一樣。

        烏丸蓮耶并不是一個會壓抑自己的人，或者說正是因為前幾十年無法暴露出真正的自己，在搶奪到組織boss之位后他就越發的放縱和不掩飾。

        尤其是在場的除了他心心念念十幾年想要鏟除的敵人外，就是忠心耿耿絕無背叛可能的朗姆，他更加不會有掩飾的可能，如今表現出來的不畏懼，就說明那些殘余的力量和組織內頑固的守舊派已經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你應該在想他們吧？”烏丸蓮耶沙啞的聲音也無法掩蓋此時高漲的情緒，他按住了一旁的朗姆，親自取來一部通訊設備遞到有棲川月面前。

        屏幕上緩慢播放著一些照片，而照片的內容——

        是表情神態動作各不相同、但都同樣被關押在暗灰色的壓抑牢房里的花方真一和本堂瑛祐。

        以及在為財團事務焦頭爛額的三橋心雅。

        有棲川月看著不斷重復的照片上的內容，嘴角的笑容消失，卸去偽裝后才表現出了他被人評價為足以與琴酒比肩的強烈的壓迫感。

        但看到這一幕的烏丸蓮耶卻不再對他抱以忌憚、反而越發愉悅地給他介紹著這些照片拍攝時的具體故事：

        “百加得和督威，說實話，我沒有想過他們兩個會站到你那一邊。畢竟百加得表現出來的完全就是被你拋棄后由愛生恨、還依照你的理念犯下數起案件來示威的樣子，督威的父親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因為你的事而死，但沒想到他們兩個都站到了你那一邊。”

        “至于三橋心雅…三橋集團從始至終都是我的私產，這一點不會因為掌權人的更迭而改變。違背規則的人也應該受到一點點小小的懲罰�！�

        “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不會對他們還有美國的人動手，在你離開之后，他們也會明白究竟什么才是他們想要的�！�

        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后，烏丸蓮耶收回那個通訊設備，面帶笑意地在上面敲敲打打，然后又重新遞了回來：

        “你的表情好像并不是很驚訝的樣子，是不在乎意他們的安全嗎？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畢竟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底牌，就算丟掉也不會對你有什么影響。畢竟你的計劃是聯合琴酒、和公安的那些老鼠里應外合，即使因為瑪爾戈失去了公安的信任，只要有琴酒在就不會徹底失敗，對嗎？”

        有棲川月沒有回答他的話，甚至沒有將他這個人放在眼里。

        但烏丸蓮耶卻沒有生氣，而是點了點屏幕上的某個按鈕：

        “看看這個吧，或許你會有新的收獲也說不定？”

        在數秒的雪花屏和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后，屏幕逐漸從一團黑白相間的陰影變得清晰起來，一個身穿黑色風衣、銀色長發的男人出現在屏幕里，嗓音低沉：

        “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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