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異動
楊戩一時怔住,心道自己失策了,竟忘了凡人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變老的。
猴王盯著他,嘴角噙著笑:“楊大哥這般保養得宜,不如也教教我?”
小猴王的笑意未達眼底,但其實心里是高興的。
一路飛奔回家的路上,他便想通了其中關竅。
為何“初見”時楊大哥就對他那么好,只因他們曾在真君廟里有過一面之緣,又為何當初他找真君除妖時,恍惚中在真君的手腕上,看到了那抹紅繩。
他醉酒后,真君認真親吻他的模樣,同楊大哥有什么分別?除了那張臉長得不一樣,可是神仙不都會變化嗎,何況他曾聽聞,真君最擅變化。
猴王微瞇起金眸。
好一個二郎真君,好一個楊戩楊二郎。
細細想來,就連楊府中的兩個小廝也是當初的模樣,分毫未變。
那時他曾問過,小廝明知他是妖,為何不怕他?
楊大哥隨口一句說辭,他便傻傻的信了,哪里知道人家壓根就不是人!
小猴王有些氣,氣楊戩瞞他騙他,可是想到店小二帶著細紋的眼尾時,又覺得慶幸。
慶幸他的楊大哥不會老,不會死,不需要他為他養老送終,他可以永遠存于世間,做凡塵百姓信奉的顯圣真君。
猴王忽然紅了眼眶,“何必瞞我。”
楊戩的心臟猛地一緊。
“猴兒,我……”
“汪汪,汪汪汪。”
楊戩的話語被打斷,院內哮天犬追著一只蝴蝶咬。
它在凡間做狗多年,似乎忘了自己是天上的天狗,一只蝴蝶也能引得它上下亂竄。
猴王一抹眼睛,“嘖”了聲,他才不會哭呢。
院內的那條白毛傻狗正好給他出氣。
哮天犬跳起來,一爪子拍暈了蝴蝶。蝴蝶的翅膀受了傷,可憐地撲棱兩下飛不起來了。
哮天犬頓時覺得無趣,跑到墻角去刨坑,想把蝴蝶給埋了。
猴王陰惻惻地站在它身后,它刨到一半,突然渾身白毛炸起。
——危!
它頭也不回,蹬蹬兩下竄上了墻,緊接著哀嚎一聲,被猴王狠狠扯著尾巴,拉下來了。
紅墻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狗爪印,這不可是一般的狗能撓出來的。
猴王蹲在地上捏著它的前爪,果然不見一點傷痕:“呦,夠皮糙肉厚的。”
哮天犬不知猴王突然發生什么瘋,瑟瑟發抖地偷瞄他家主人,卻被猴王嚴嚴實實擋住了視線。
它不敢再動,趴在地上直哼唧。
猴王揪下它一撮毛:“小白毛,十年過去了,怎么你也不見老呢?”他將目光移到墻角的坑里,幽幽地說:“我還等著親手埋了你哩。”
哮天犬:……主人救命。
它有點懵,不知自己哪里惹到猴王了,竟真的被他拖到墻角的坑里,然后一捧黃土就蓋在了它的狗頭上。
哮天犬:“噗——呸呸呸!”
這潑猴是想讓他原地去世!
休想!
它一撲騰跳出坑,朝主人的書房飛奔。
“你果然會吐人言。”
哮天犬登時四肢僵在原地,完了。瞞了整整十年,還是露餡了。
楊戩知道猴王心里有氣,從書房里出來,走近牽住猴王的手。
“好猴兒,對不住,楊大哥不該瞞你,你若氣便隨你打罵,讓你出氣可好?”
猴王抽回手,冷哼一聲:“別用這張臉同我說話。”
哮天犬驚了:啥?
敢情是他家主人先暴露的?猴王舍不得揍主人,就來找他撒火?
過分!太過分了!
它沖著猴王狠狠“汪”了一聲。
“聒噪。”——這是楊戩。
“閉嘴!”——這是猴王。
哮天犬:……那我走?
猴王揚眉看著他:“二郎真君是沒臉見人么?”
楊戩輕嘆,誰叫他惹怒了小猴王,不敢不遵命。
猴王抽回的手又被人拉住,扯進懷里,就見眼前放大的俊顏變成了二郎真君真正的模樣。
緊接著,唇上落下一吻。
“好猴兒,別惱。”
猴王站著沒動,唇上的吻逐漸重了力度。
楊戩握住猴王的手腕,那里有他親手為他系上的紅繩,兩縷發絲相纏其間,被他私心用同心結綁在一起。
他私心想與猴王長相守,從猴王還沒有對他產生愛意時,便自私地這么做了。
他從未問過猴王是否愿意,就像最初他變幻了模樣,以凡人的身份接近他一樣。他的確欺他瞞他,讓他蒙在鼓里整整十年。
如今猴兒心生怒意,也是他自找的。
但他不能忍受猴兒不理他。
手腕被緊緊攥住,猴王甚至能感受到楊戩的手在發抖,顯然他的內心不似表面這般平靜。
他睜開眼,看到了楊戩輕顫的睫毛,以及他額間閉合的天眼。
那只天眼他曾在神像上仔細看過,悲憫又冷漠,沒想到合上眼時,竟也顯得脆弱。
猴王抬手摸了摸天眼,楊戩隨即睜開眸子,看到猴王的金瞳子里閃過一抹紅。
是妖性。
猴王實則歡喜大過于生氣,因為他再也不用擔心楊大哥會死去。
陰陽兩隔的問題似乎迎刃而解,可是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擺在眼前。
一個妖,一個神。
他們之間,猶如天塹。
猴王瞇起眼,狠狠咬住楊戩的下唇,血腥氣瞬間激得他妖性大漲。
楊戩心底一沉。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轟然炸響一聲巨雷,驚的三界動蕩不安。
天庭凌霄寶殿。
玉帝扶住頭上搖晃的冠冕,沉聲問:“發生何事了?”
寶座之下,眾天神穩住身形,回道:“似乎是下界有異。”
下界異動,恐有大變故,難道又有大妖降世?
太白金星匆匆而來:“陛下,此異動出在南贍部洲界內,乃三百年前的石猴所為。”
“石猴?”
眾神面面相覷:“石猴不在東勝神州,怎么跑到南贍部洲去了?他想干什么?”
當初猴王降世的動靜實在太大,妖氣橫生,直沖天庭,各天神的宮殿震動整整三日,連凌霄寶殿也未能幸免。
他們早已領略了猴王妖魂之強大,如今再次提及,自然就想到了那天的場景。
玉帝面上波瀾不驚,只問:“妖猴現在何處。”
玉帝稱其妖猴,太白也只好跟著改口,“回陛下,那妖猴……此刻在二郎真君楊戩處。”
猴王所在之地,不僅是楊戩所轄界內,更是他在凡間的宅子。
異動發生后,千里眼便尋到了猴王的蹤跡。
玉帝終于微蹙起眉,他這個外甥向來不與他一心,聽調不聽宣,只怕下旨傳召,他也不肯來。
他怎么會和妖猴混在一起。
玉帝心里留了疑影,需得親眼看一看才能放心,便一揮手,祭出乾坤鏡。
乾坤鏡立于寶殿正中,鏡內仙霧縹緲,混沌一片,太白金星上前,抬起手掌輕輕一抹——
南贍部洲的景色一覽無余,畫面一轉,楊戩的府宅便現于內。
玉帝不禁向前傾身,隨即輕哼。
府內竟是空無一人,只余一條白毛細犬趴在那里。
哮天犬眼睜睜看著主人帶猴王消失在眼前,剛要跟上去,就被一道威壓給壓趴下了。
楊戩隱去氣息,帶猴王來了自己的廟宇。
猴王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見楊戩神情嚴肅,就知道自己似乎惹禍了,剛才一時沒控制住,竟然引發了天雷。
猴王悶頭不說話,楊戩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舉起他的手道:“猴兒莫要悶壞了,盡管用力打,楊大哥隨你出氣。”
說罷,將臉湊了過去。
二郎真君的真容俊美極了,猴王憤憤瞧他兩眼,沒忍住,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臉上沒毛,滑溜溜地。
“嘖。”猴王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楊戩忽地笑了,猴兒舍不得用力,這力道比撓癢癢還輕。他一笑,扯動了唇上的傷口,惹得猴王蹙眉。
“別想用苦肉計,我才不心疼。”
“不是苦肉計。”
楊戩低下身子,把臉埋在他頸窩,“這里真的很疼。”猴王的手被他抓著,捂在心口。
感受到楊戩強有力的心跳,猴王輕聲問:“怎么才能不疼。”
“別不要我。”楊戩說。
猴王聽罷,氣的錘他兩下,“誰說不要你了?”
“我只氣你竟然瞞我這么久,害得我時而難過怕你死了,還要親自為你養老送終,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楊戩聞言又驚又喜,“你說真的?”
敢情自己的擔心都成了多余。
猴王嫌棄地推開他,“不要弄亂了我的猴毛。”
楊戩忙為他順毛,從后面摟住他親昵:“好猴兒,楊大哥以后再不騙你了,千萬別惱了我。”
猴王輕哼一聲,忽然想到初次見面時的情形,忍不住翻舊賬:“你當初為何不肯收我為徒,我資質很差嗎?”
“怎會。”
小猴王的資質若差,那三界內便沒有神仙了。
“只因你資質太好,我教你,只怕會誤了你。”
楊戩輕咬他的耳垂,默默想,初見時,就已將猴兒放在了心上,若是做了猴兒的師父……恐怕永遠也抱不得,親不得了。
這又是他的私心。
他私心重,只想要一個小猴王。
二人親親密密地說著話,猴王問什么楊戩便答什么,果真不再對他有所隱瞞。
說到最后猴王困了,窩在楊戩懷里打哈欠,又忍不住好奇問:“楊大哥,你的天眼一直睜著不會累嗎?”
“不會。”楊戩低頭親親他,“乖,困了就睡,楊大哥在這里。”
猴王點點頭,慢慢睡著了。
楊戩也閉上雙眼小憩,只是額間的天眼還睜著。
俗話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二人說了半天的功夫,天上不過彈指間。
玉帝盯著乾坤鏡,沒能尋到楊戩和妖猴的蹤跡,千里眼捂著眼睛嚎了一聲:“啊,我的眼睛——”
楊戩天眼一開,便有神光護住周身,任誰想強行探尋他的身影,都要被神光灼傷。
玉帝微怒,一言不發。
托塔天王李靖上前:“陛下,臣愿領命,下屆捉妖。”
一旁哪吒輕哼,毫不留情道:“嘖,那小石猴惹你了?”
眾神一聽,點點頭,是啊,石猴沒惹事啊。人家妖魂強大,引動天雷怎么了?天雷都沒劈他,你去捉什么妖。
李靖:……
他恨恨瞪哪吒一眼,鬧了個大臉紅,見玉帝不發話,只好默默退到一邊。
這父子兩向來不合,同他和楊戩一樣,玉帝心想。
盡管楊戩與他不合,也斷不會翻了天去,何況妖猴不過三百余歲,成不了氣候。
“罷了。”玉帝抬手收回乾坤鏡。
若妖猴不安分,再除之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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