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洛云騎馬的技藝比宋昭月還要好些，但今日洛云只騎著馬在場上慢慢地走了一圈。

        勉強算是會騎了。

        至于騎射……

        洛云連弓都拉不開。

        一眾族學同窗并沒有對洛云的表現展露出絲毫的異常，因為族中女子的表現與洛云幾乎沒有差別。女孩們來族學，本就是奔著識字來的，先生也不強求。

        只有洛憐巧稍微出眾些，起碼能拉開弓了，十箭中倒有五箭中了靶，只是離靶心距離得有些遠。

        洛程程拿帕子把手包了起來，眉頭皺著：“韁繩一牽，手心就疼。每次一堂課下來，總要回去挑水泡。妹妹便不要去場上騎馬射箭了吧。”

        “騎啊，為何不騎？”宋昭月挑唇：“我看憐巧姐姐一時風頭無兩的，壞心思就起來了。我在學堂一天，就必得讓她不高興一天。”

        “你呀，總要挑事。”洛程程抿唇笑了笑，那水波流轉的模樣當真嬌憨明麗。

        宋昭月看得都呆住了，心里想著：也不知道那個國公世子究竟是個什么模樣？估摸著貴族子弟，少有男子能配得上洛程程吧。

        “姐姐說的是。我不挑事，她哪里會不痛快？她越是不痛快，才越有可能露出鋒利的爪牙。”宋昭月嬌笑一聲：“沒帶衣裳呢，姐姐衣裳借我，看我力壓全族！”

        “你仔細著別摔下來就好。”洛程程無奈：“早知道便不與你說那許多，你這樣子，越發跳脫了。好在殿下不品味奇特，否則如何嫁得出去。”

        宋昭月揚了揚眉，轉身跑了。

        洛程程與宋昭月身量差不多，都高挑且瘦。

        宋昭月換上了洛程程的短裳襦裙，初夏不在，她又不會梳妝，只能把表妹送的步搖取了，學著盛宇卿的樣子，將頭發扭曲起來，用木釵插好。

        原地跳了跳，嗯，不錯，綁得很結實，這樣都不散。

        當宋昭月走回馬場時，洛程程搖頭直笑：“好端端的大美人兒進去，倒出來一個俊后生。你頭發怎么挽成這樣？像個男兒郎。”

        說到此處，洛程程的笑隱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目光復雜得緊。

        宋昭月不明所以，奇道：“怎么了姐姐？這樣的打扮不妥嗎？”

        “沒什么不妥的，去吧，用我的白馬。”洛程程深深地呼了口氣，才將語氣回復到平常的樣子。

        宋昭月越發奇怪，饒她心思深沉也想不清楚洛程程今日的幾次異樣。

        但洛程程的異樣，她就記在了心底——姐姐不喜歡她撩撥人，不喜歡她扮得像男兒……日后不撩人，不梳成這樣的頭發就是了。

        有小廝牽了洛程程的小白馬過來。

        那馬兒看著挺溫順，宋昭月突然極想念暴躁卻速度極快的驚風來！

        驚風如今在齊王府，想來被盛宇卿伺候得極好，也不知道會不會忘了她。

        哎，真想快速結束候府中的一切，回丈夫身邊……

        她利落地翻身上馬。

        洛程程叫了聲好。

        幾個小廝也齊齊稱贊起來：“昭月小姐好風姿！”

        此時，一直被女孩子們簇擁的洛憐巧被這聲音驚著，也回過頭來看。

        只見一身男兒裝扮的宋昭月容顏嬌美，卻氣勢冷冽，揚起韁繩，策馬狂奔。那身姿，著實颯爽。

        族學中，唯有宋昭月才有此英姿！便是洛鋒也不及！場中所有人，包括兩個射、御先生都直勾勾地看著宋昭月。

        一時歡呼聲四起。然而，很快，那歡呼聲便小了下去——

        場上有三個靶，第一個靶和第三個靶都在拐彎處，若要中靶，非得在拐彎時拉弓才可。

        小廝眉頭微皺：“昭月小姐這樣的速度，拐彎時馬身傾斜，必定要全力維持平衡，根本沒辦法拉弓。看來昭月小姐騎馬是高手，射箭卻不行。”

        洛憐巧也在一邊高聲笑道：“我這妹妹啊，向來愛出風頭，這下把馬駕得這樣快，一會兒就拉不弓了。三個靶子，我每個靶子都中了半數以上！她以這種速度奔跑，也只是虎頭蛇尾罷了……嗯，不及我。”

        好些人都在附和著洛憐巧。

        洛程程遠遠地向著洛憐巧遞了個犀利的眼神。

        洛憐巧抬起頭，也盯了回去，半點不示弱。

        洛程程冷笑一聲：這個庶出的妹妹，是被一家人寵得太過了。自己從未態度強硬過，她便以為她真能越過自己這個嫡女？

        思及此，洛程程突然快步走向洛憐巧。

        洛程程本就比洛憐巧高出半頭，這一居高臨下地瞧著，便陡然生出幾分嫡女的氣勢來：“妹妹今日話多，接連挑撥，連長姐也不放在眼里了？”

        洛憐巧一愣，她還從沒看過洛程程擺嫡女的架子……

        幾個女孩也都嚇住了，她們從沒想過看著云淡風輕的洛程程，會有這樣凌厲的一面。

        洛憐巧極憤怒，從來沒有同輩的人敢駁她的顏面。她大睜著兩眼，很想刺洛程程幾句，突而想到柳姨娘說的話，在洛鋒沒死前，她還不能在明面上觸怒大娘子這一房。

        且讓你再威風幾天！洛憐巧低下頭，掩去眼中的狠意：“長姐教訓得極是，近日天干物躁，我有些情緒不穩，這便向您認個錯。”

        “一會兒昭月妹妹回來，向她去請個罪。”洛程程語氣軟了下來。

        “是的，程姐姐，等昭月妹妹回來，我立即向她認錯。”洛憐巧嘴角彎了個弧，她就知道洛程程嫡女的架子擺不長。洛程程這個人啊，就是心太軟。

        心軟得好，心軟才可欺。否則，自己怎么能當著洛程程的面，在族學、在各種茶會掙了那么些臉面！

        雖然提親的人選她都看不上，但總歸比別的公候府庶女好得太多。

        只是再怎么樣，也不如宋昭月這個私生女！洛憐巧看向場中，嫉妒到快要爆炸。她在等，等宋昭月完美錯過第一個靶子。

        洛程程見眾人都不看好宋昭月，便淡淡地為宋昭月找了個臺階：“憐巧妹妹向來用功，我等女眷卻是不如妹妹能吃苦。我們啊，也不用考取功名，平日無事，學學主持中簣，學學繡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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