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宋昭月逃離的方向，并不是瀘州，而是遠在大盛邊陲的龍泉鎮。

        她的目的很明確，在十天之內趕到吳家村。

        大嫂張招娣懷了雙胎，臀圍太小，定會難產。

        她答應過劉老太太和張招娣，要為張招娣接生。

        此時的宋昭月，正行至樂平府，過了樂平府，再有四天，就能回到龍泉鎮了。

        天下亂成一團，那是男人們的事，她要做的，就是安然養胎，拉扯阿璃健康成長。

        馬車行得飛快，宋昭月的手臂已然不再劇痛，只是麻癢難當，想來是在生肉了。

        戰火是在北方蔓延，這東邊到是沒有大的反響，所幸銀財多到數不清，相比起商臨淵他們的處境艱難，宋昭月這邊算得上是度假了。

        暖春這時候帶了一些補給回來，小聲說著：“小姐，你所料不錯，知州官員們正在集結兵力，想來是要準備應對二皇子大舅哥了。”

        “漕運總長，黑白兩道皆有勢力。樂平府，以及沿河州府，遲早會落進二皇子的控制中。只看這些州府的官員是不是有血性了。”宋昭月問道：“阿璃要的包子買來了沒有？”

        “買了買了，各種餡的都買了兩個。”

        宋昭月喝停了馬車，將好吃好喝的分發下去。

        瞅著天，想來即將會有一場大暴雨。

        宋昭月決定去到附近的人家中借宿一晚。戰火還沒燒過來，普通民眾即便聽聞了二皇子造反的事，但必然不會有大的準備，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過，這當頭她可不敢去住店，便是進城也不敢。誰知道城里會不會已經滲透進了二皇子的勢力？

        造反的計劃，早就有了。二皇子老謀深算的，那時的他又權勢滔天，百官都在他的門下，在各個州府的主城中安插些人手，應是不難。

        給淳樸的農夫遞了些銀子，宋昭月一行人就住進了莊子里。

        這些天來，頭一回享受熱水澡，阿璃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

        宋昭月單手抱著阿璃，在鼻間嗅了又嗅。

        “阿璃果然是餿的。”宋昭月笑著。

        葉嫻也笑著：“等回到了酒肆，條件好了，阿璃又能每天香噴噴的了。”

        阿璃“咯咯咯”地樂，她抬起手，讓宋昭月聞她的后背：“娘親，您聞聞這里。嫻姨說這里最餿哦。”

        宋昭月將頭偏開：“不聞不聞。”

        阿璃拿小手在后背上一頓搓，接著將手放到宋昭月的鼻子下：“娘親聞一聞吧。”

        宋昭月忙將阿璃放下，一個勁兒地躲：“阿璃好羞羞，好臭臭。娘親要跑了。”

        阿璃舉著手，在房里與宋昭月繞起圈圈來。

        葉嫻看了一會兒，無奈地催促：“小姐，水該涼了。”

        宋昭月這才將阿璃抱起。

        在給阿璃脫衣裳的時候，宋昭月發現阿璃里衣口袋里略有些鼓。

        “這是什么？”宋昭月問道。

        阿璃笑著：“爹爹給娘親的信呢。阿璃忘了拿出來。”

        信！？

        很緊要的么？宋昭月有些慌神。

        葉嫻笑道：“大抵是無甚緊要的，否則殿下該將信件交與我們。”

        宋昭月這才松了眉頭。

        “二皇子這一反，著實讓人心情緊張，有失分寸。”宋昭月笑著打著哈哈。

        葉嫻偷笑著打趣：“小姐是因為惦念殿下，才失了分寸吧。”

        宋昭月老臉一紅。

        商臨淵藏在阿璃身上的信，著實無關大事。

        信里只寫了幾句話：“媳婦，為夫本想讓你和女兒一世安穩，與你們共享歲月靜好。然而，你受的這諸多風雨，竟都是為夫帶來的。宮中亂做一團，為夫原想去宮中接應你，但如今為夫卻是做不到了。望媳婦能體諒為夫，為夫享天下之奉，便要擔天下之責。為夫喜歡你的那首詩，喜歡與你扎根在一處，共享雨露，如果可以，為夫希望你不用與為夫共擔風霜。為夫想做那棵橡樹，讓你絢爛綻放。媳婦，對不起，若你怨怪為夫，將來我們便多生幾個孩子，讓他們都像阿璃一樣，騎在為夫頭上，讓為夫背著他們做的小包袱在府中閑晃，讓他們給為夫化個嚇人的妝容。”

        宋昭月將信紙放在胸口——這封書信，應是那天他將府中人接應出京城時，倉皇留下的。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想是因為懷著身孕的緣故，宋昭月只要一想到商臨淵倉促將府中人帶出京城，轉身又上了戰場的模樣，就忍不住鼻中發酸。

        阿璃見宋昭月傷感著，忙上前用小小的手，抱住宋昭月的肩。

        “你盼著多要幾個孩子，現在就來了一個呢。這時候你該是知道了吧，是不是偷著笑呢。”宋昭月笑著，將阿璃抱起。

        兩人給阿璃洗干凈，換了身干凈衣裳。

        葉嫻見宋昭月一直抱著阿璃，埋怨著宋昭月不顧惜身子，自個兒將阿璃接了過來。

        宋昭月賠笑著：“我這不是沒大礙了嗎？不妨事的，肚子里這個乖得很呢。嫻姨您去也去洗漱著，我陪阿璃玩。這些天里，一直在養傷，也沒能好好陪陪阿璃。”

        葉嫻正想說話，阿璃卻撲到了葉嫻的懷里：“娘親有小寶寶了，娘親被壞人傷著了，娘親好好歇著，阿璃今晚跟嫻姨娘睡。”

        宋昭月輕撫著阿璃的腦袋，心里一片和暖。

        抱著阿璃，一臉欣慰的葉嫻夸贊了聲：“我們阿璃是個小乖乖，真是懂事呢。”

        宋昭月向著嫻姨微微躬身：“嫻姨，謝謝您將阿璃教導得如此好……”

        葉嫻忙回了個禮，接著埋怨了聲：“說的都是什么話？說什么謝不謝的。這不是都是我該做的嗎？我也沒上過學堂，平常能教的，也只能是普通的為人處事方法。真正教導阿璃的，是小姐和殿下，還有幾個姑姑。”

        這些說辭，好像很有幾分道理。

        但那些道理都是說給外人聽的。

        只有齊王府里的人知道，葉嫻待阿璃，是當著親孫女一樣的。

        葉嫻帶著阿璃下去后，宋昭月也泡了個美美的熱水澡，她撫著肚子，想著二胎安然無恙，不由得身心舒暢。

        她現在唯一的擔心的，還是接下來的路上，會不會有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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