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一些雜事后，朱九符和陳侍衛等人就離開了，留下幾個孩子。

        甘高遠惡狠狠地走到林越面前，伸手推他：“你為什么不跟我換？故意要我不過關是不是？”

        “你瘋了。”林越不耐煩地打開甘高遠的手，警告說：“再動一下，小心你的手。”

        “估計是他手上的鎖簡單，不想和你換。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解開九道鎖？還拿了最好的獎勵。”懷當冷冷地插話。

        他到不是站隊甘高遠，純粹對林越不爽罷了。

        巢汪瞟了丁佳年一眼，拉了拉懷當的胳膊，附耳說了句話，兩人一起往伙房走去。甘高遠雖然惱火，也不敢真做點什么，只好罵罵咧咧地回屋。

        只剩下林越和丁佳年。

        “林越，恭喜你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解開九道鎖。”丁佳年佩服地說道。

        “我拿到的鎖確實簡單。”林越說道，“丁大哥，你這次考核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丁佳年不好意思地說：“我這次是運氣好，連第二輪也是。本來我想賭一賭那七重天機環，還好沒貪心。”

        林越忍俊不禁：“我也想選那個的，還好被人搶先了。”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林越和丁佳年甚是投緣，過去彼此忙于私事，也沒什么說話的機會，考核這一契機讓他們熟絡起來。更何況，巢汪等人對自己態度不善，林越也是該找個盟友了。見丁佳年頻頻示好，林越也從善如流。

        聽說丁佳年是為了家人自愿進入朱府，林越對他更是多了幾分親近。

        “丁大哥，你家里有四個弟妹？”

        “是啊，我爹娘前幾年趕集時被土匪殺了。官府怕麻煩，不肯受理。我安頓好弟妹，帶上砍柴的斧頭，打算親自報仇。路上遇到帶人圍剿山匪的朱老爺，他聽說我的遭遇，不但屠光匪寨，還讓我跟著他，我就來了。”丁佳年對朱九符十分敬仰，對他來說，那是真正的恩人。

        林越并沒有談論朱九符的事，他不覺得自己幾句話就能改變丁佳年的想法。只半真半假地說起自己的遭遇：“我也有個哥哥，只是早早去世了。老爺收留了我。對了，西院的翠翠姑娘是和我一起被收留的。”

        “翠小姐？你們認識。”

        “我還說老爺對你青眼有加……跟翠小姐比起來，對你那點照顧還真不算什么。聽說老爺給翠小姐準備了整整十箱陪嫁首飾。”丁佳年頓時對林越又高看了幾分，他摸了摸玉手鐲，“還好我也掙了點寶貝，到時候給二妹做嫁妝。”

        林越沒說什么，他也不知道朱九符安的什么心思。

        朱府的人動作很快，當天下午，李總管就樂呵呵地來到孩子們的住處。除了參與全部考核的五人，其余孩童也站在一邊，既羨慕又好奇。

        “這次考核，有五人堅持到了最后。現在，我來宣布老爺給你們安排的差事。”

        在場眾人緊張不已，只聽李總管說道：“考核第一名，丁佳年，命你為東宮侍衛，即日就任。”

        “東宮侍衛？”

        “那不就是太子殿下的侍衛？”

        孩子們騷亂起來，目光中的羨慕都變成了嫉妒。太子不就是未來的皇帝？現在是東宮侍衛，未來就是勞苦功高的御前侍衛，可謂前途無量！

        丁佳年激動得雙手顫抖，連忙跪下行禮，高聲道：“謝過老爺！謝過李總管！佳年一定不讓你們失望！”

        李總管笑著說：“別急著謝啊，還沒說完呢。除了差事，老爺還賞賜你家宅一套，傭人四人，專門照看你的家人。”

        這下丁佳年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而林越卻陰暗地想，這傭人怕是專門去監視丁佳年的家人的。

        如此豐厚的賞賜，讓其余幾人也期待起來。

        “巢汪，命你為朱大將軍麾下中央軍虎嘯營正式軍士。賞銀五十兩，鎖子甲一件，精鐵寶劍一柄。”

        “懷當，命你為朱大將軍近衛，賞銀五十兩，金絲堅木棍一柄。”

        “甘高遠，命你為朱府侍衛，跟隨陳侍衛長左右，賞銀五十兩，寒天寶刀一把。”

        三人恭敬受賞，整整五十兩銀子，加上上好的兵器，足夠他們對朱九符死心塌地。榮朝貧窮家庭一年的收入也不過一，二兩白銀。

        到了林越，說不緊張是假的，前幾人的去處都很符合各自的個性和實力。按自己的實力，肯定做不了侍衛。

        “林越，命你為奉天觀道童，賞銀五十兩，玄木寶匣一個。”

        道童？

        不止林越，眾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沒有武功，也不至于出家吧？

        李總管卻是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還重復了一遍。林越雖不明所以，也只好受命領賞。

        對林越不滿的幾人都免不了一陣冷嘲熱諷，好在丁佳年表現得與林越很親近，其他人只能把情緒憋在心里。

        探望完母親，林越最后一次走進藥堂。楊大夫還是老樣子，蔫在案邊，讀一本醫書。

        林越坐到他的對面：“楊大夫，明天我就去赴任了。”

        “知道了。”

        楊大夫又翻過一頁，林越看向窗外，一只蝴蝶恰好停在窗沿，被暮光勾勒出一圈金紅描邊。

        “您知道老爺為什么讓我去奉天觀嗎？”

        “老爺自有深意。”

        “我這次來是向您道別的，”林越笑了笑，“這幾年受您照顧了，我去上任后，娘親就拜托給您了。”

        楊大夫又翻了一頁書，沒有說話。林越已經打算離開，順口問道：“楊大夫，您這些年看的是什么書？”

        楊大夫沒有說話，而是將書扔到林越面前。

        書冊封面無字，林越打開第一頁，看了一會兒，就默默放下書冊。

        “如何？”

        林越點頭，眼眸中水光熠熠。

        “奉天觀是先帝專門為大國師建造的宮觀，位于皇城之內。大國師常年在外游歷，由他的幾個弟子打理日常事務——主要是為社稷祈福，祭祀神靈。除卻國師弟子，還有修行道士二十余人，屬于皇城之中難得的清凈之地。”

        楊大夫詳細地解釋著，林越正襟危坐。

        “可以進入宮苑，又遠離廟堂。不得不說，奉天觀是個既隱蔽又方便的地方。老爺把你安排在那，估計是要你做傳遞情報一類的差事，也符合你的能力。畢竟宮城之內，皇帝起居的宮室不可能讓皇子們的暗衛進入，而二皇子的血影堂暗衛在其它地區更具優勢。所以太子殿下一脈也會借普通宮侍的身份為掩飾，傳遞情報。”

        “多謝楊老提醒，至此分別，我萬分不舍，還望您多保重。”

        林越一抹眼睛，拜謝而去。

        楊大夫也站起身，緩緩地走出小屋。

        夕陽之下，小院內花草蔥蘢，清香充盈，一派生機。三兩晚鴉掠空，遠方傳來悠揚的鐘聲。

        回到房間，林越開始清點收拾行李。武器有慣用的機關匣；通過考核拿到的玄木寶匣。藥材也有一些，包括金瘡藥等常用藥，和林越自制的迷藥。剩下的就是衣物和六十兩積蓄。累了一整天，林越卻輾轉反側，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著。

        第二天林越是被丁佳年的敲門聲吵醒的，他盯著兩個黑眼圈開門。丁佳年也是一副沒睡覺的樣子，只不過他應該是興奮到睡不著覺。

        “就知道你昨天也睡不著！快收拾一下，快出發了。”

        林越草草梳洗，打理整齊，背著小包袱趕到東院門口。懷當和巢汪已經由朱大將軍的人帶走了，朱大將軍是貴妃娘娘的弟弟，位高權重。甘高遠留在府內侍衛隊，只用換間房間。

        朱大將軍和朱九符關系匪淺，故特地差人接應培養好的孩童。但東宮和奉天觀就不一樣了。

        東宮代表的是太子殿下，大榮儲君，哪有親自上門接個孩子的道理。所以李總管會親自送丁佳年上任，并拜見太子殿下。而奉天觀本就是修道之地，林越只是去做一個小小的道童，行事越低調越好，所以他得遠離朱府其他人，自己去奉天觀。

        “林越，你從朱府出發，大概午時就能到奉天觀，可不要誤了時辰啊。”李總管將最后幾個字咬得很重。要在午時趕到奉天觀，必須全速從大路趕路，不得歇息。這樣林越就沒空在路上做別的事。

        不過，林越本來也不打算做什么小動作。他已經快三年沒有離開過東院，對外面的世界渴望無比。一踏出大門，滿眼青山綠林，車馬飛馳，他幾乎激動得叫出來。要不是今天細雨蒙蒙，道路泥濘，林越真想放慢些腳步，好好欣賞一番外面的景色。

        到了盛京城城門，平民百姓就不能坐車騎馬了。好在京城道路平整，磚石緊密，下雨天路面只是比較濕滑。林越一進城就被眼前繁華的景象迷住了雙眼，在話本上讀過的京城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

        道路兩旁高大整齊的屋舍綿延不絕，雕花門窗，紋云柱廊，美輪美奐。屋舍之中有各色商鋪，賓客往來，盡是笑語。大街上更是熱鬧，這里有吹糖人的師傅，那里有表演雜技的藝人……暮春的小雨并沒有給京城降溫，反而像是滋潤了整個城市，讓它更加茁壯活躍。

        觀京城眾人，男女老少皆衣衫整潔，面色紅潤。幾個拿著糖人的小孩打鬧著跑過林越身邊。回憶起自己忍饑挨餓的童年，林越不禁感慨，這正是自己一直向往的京城。

        越靠近皇城，往來路人越少。到了城門口，一名身著銅甲，手持鐵戟的衛兵攔住林越的去路。

        “你做什么？”

        林越遞上奉天觀令，衛兵不冷不熱道：“進去吧，不要惹事。”

        奉天觀位于皇城西南的望京山上，說是望京山，其實就是一座小土坡，靠近皇家珍獸苑。山腳下有木石牌樓，上書“奉天觀”三個大字。

        牌樓下已有一道士模樣的青年似乎早已等待在此，見到林越，他招了招手。林越遞上令牌。

        “你就是林越？我姓鄭，叫我鄭師兄吧。”

        “林越見過鄭師兄。”林越恭敬行禮，然后跟著鄭師兄往山上走去。鄭師兄二十來歲，外貌普通，穿一身明黃道袍，背一柄桃木道劍。雖然貌不驚人，鄭師兄的腳步輕而有力，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

        鄭師兄為人少言寡語，一路上也沒給林越介紹一下奉天觀。林越初來乍到，不敢放肆提問。兩人一前一后，毫無交流。林越只好自己左右張望，欣賞風景。

        走了才一盞茶的時間，石階就到了盡頭，林越不禁在心里驚嘆一聲。

        在山頂之上，是一座巍峨華美的宮觀，主殿莊嚴大氣，寶塔高聳入云，廣場正中燃著小樹一樣粗的香，白煙繚繞。幾名穿明黃道袍的道士端坐誦經，土黃衣裳的道童灑掃落花。真如仙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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