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卻無半分動(dòng)容，她抬手，就要送昏迷的沐漫夭同她的情郎一起下地府作伴。

        小翠擋在沐漫夭身前，想要替她受這一箭。

        就在這時(shí)，天地陡生異象。平地刮起一陣秋風(fēng)，天空云彩俱散，變得湛藍(lán)無比。突然一聲鳳鳴，自九霄而來。無數(shù)飛鳥似有所感，啾啾鳴叫以相呼應(yīng)。鳳凰帶著烈火展翅，百鳥朝鳳。

        小翠面色一變，化身翠鳥，頂著鳳凰的威壓離開了這里。

        女子打向沐漫夭的法術(shù)被瞬間擊碎。她抬眸，看到了剛剛已經(jīng)死透的人，站在鳳凰之上，俯視于她，眼中無喜無悲，仿佛在看一個(gè)死人。

        她心下一驚，轉(zhuǎn)眼看向那人的尸體，尸體明明還在，這人現(xiàn)在應(yīng)是魂靈之身。

        難道，他也是仙界哪個(gè)仙人，來凡界渡劫。但自己怎會(huì)毫無察覺，能夠驅(qū)動(dòng)鳳凰一族的，怕也只有……她瞳孔巨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流年。

        她迅速行禮認(rèn)錯(cuò)，生不起半分戰(zhàn)意，想要這位看在自己父親的面子上，饒她一命：“帝君，我……”

        還沒說完，只見江流年輕輕一揮，她便感覺到剝皮抽筋的痛處。不如說這就是在剝皮抽筋，剔除仙骨，散去修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法術(shù)在迅速流逝，誅仙臺(tái)的懲罰，她七妹的痛苦，她今日算是感受到了。痛到在地上打滾，冷汗順著額角滑落，瞬間衣衫半濕，生不如死，只能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凄厲地尖叫。

        太后看著她大姐突然面帶痛苦，滿地打滾。她神色慌張，攥住大姐的手：“大姐，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他剛剛對你做了什么，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救你，你告訴我。”

        她抬頭看向天邊的男子，他站在九霄之上，鳳凰以臣服姿勢立于腳下，眸中是千年，或是萬年的冰冷。如今她才知，是自己高攀不上，這人，竟當(dāng)真是落入凡世的仙人，凡間十載，似乎未曾融解他眸中的寒冷半分，遙遙望去，像是無欲無求的神祇。

        她一瞬間就明白，求這個(gè)人，并不會(huì)有結(jié)果，可是她別無辦法，她跪地懇求：“仙人，一切都是我的錯(cuò)，求仙人饒我姐姐一命，求仙人饒了她。”

        江流年不為所動(dòng)，他來到沐漫夭面前，抬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淚。卻穿過了她的面龐。他眼里冰雪融化，若是沐漫夭醒來，會(huì)看到那雙含笑眸中，有她熟悉的溫柔，還有一分看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他揮手，用法力洗凈她臉上淚痕。輕嘆：“我擅自把你拉下凡來，受盡人間疾苦，不知你得知真相，是寬恕，還是恨意。天意難違，小桃妖，如若我還能活下來，便與你履行萬年前的約定。”

        他似有所感地抬頭看去，只見天邊一群仙鶴迅速朝這邊飛來，為首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領(lǐng)口袖口是深紅色綢緞，袍子上像人族那樣繡了九爪金龍，說不出的尊貴莊嚴(yán)。

        他抬手阻斷了江流年施加的法術(shù)，女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渾身還因疼痛而微微顫抖。

        男子看向江流年，無奈嘆息：“你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欺負(fù)小輩，不太好吧。”

        江流年不為所動(dòng)，冷冷開口：“她是你的……情人？”

        男子被他這句話氣個(gè)半死，指指女子又指指他：“胡說八道，她小時(shí)候你還抱過，她是本君女兒。”

        眾位來吃瓜的仙人：“……”玉帝你就吹吧，帝君那性子能抱你家娃，怕不是夢里的事情。

        江流年點(diǎn)點(diǎn)頭：“正好，她私下凡界，法術(shù)傷人，你身為玉帝，可要秉公執(zhí)法，嚴(yán)加處罰。”

        玉帝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流年：“都被你打成這樣了，你還不解氣，還要懲罰？”你以為你自己是誅仙臺(tái)，光剔掉了人家的修為。他要是再來晚一步，他女兒就要跟著這仙力一起，魂飛魄散了。

        江流年不為所動(dòng)：“本君又不是執(zhí)法司，本君這個(gè)，算私仇。”

        玉帝咬牙切齒：“這么多仙官看著呢，你怎么好意思說出口？”

        江流年掃了一眼周圍的仙人，眼睛微瞇：“有意見？”

        眾人迅速退后了數(shù)十尺，逃離江流年的威壓地帶，瘋狂搖頭。心中暗罵這玉帝狗玩意拿他們擋刀。他們就是一群吃瓜路人，他們不需要臺(tái)詞謝謝。

        玉帝：“……”這人比沒有感情時(shí)更氣人了，還學(xué)會(huì)仗勢壓人了。

        他一指昏過去的沐漫夭，秉承著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那她也要罰，第一次非她本意暫且不算，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私自下凡，要受十次雷劫，所以我看……”

        “本君替她。”

        他清冷的聲音傳來，令玉帝后面的半句“算了吧”卡在喉嚨，震驚到失語半晌：“你憑什么替她？”

        “點(diǎn)化之恩，也算是師父了吧。”

        玉帝和眾人：神他媽的師父，兩千年不管不問，現(xiàn)在想起來有個(gè)點(diǎn)化的徒弟，還不是動(dòng)了凡心。這萬年鐵樹開了花，讓一眾仙人大跌眼鏡，唏噓不已。

        玉帝被他噎個(gè)半死，想想他的現(xiàn)狀，撂下一句：“瘋子，死了別怪本君沒給你機(jī)會(huì)。”他摸了摸女子的頭，微嘆：“女兒啊，犯了錯(cuò)就要受懲罰，這波有青蓮帝君被你拉下水，也不虧。”

        太后娘娘聽了這群人的對話，神色慌張，朝云端眾人大喊：“我，我愿意替大姐受懲罰。”

        玉帝看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揮袖把人給打暈了。他是不是造孽太多，所以天道報(bào)應(yīng)他，要么怎么讓他生出這么個(gè)玩意兒，嬌蠻任性，無法無天。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凡界，江流年回頭，再看了一眼沐漫夭，他施法，柔柔的白光流入沐漫夭體內(nèi)，幫她漸漸吸收了體內(nèi)魂玉的法力：“小桃妖，我等著，你替我報(bào)仇。”

        ——燕朝洪治十八年——

        繁華的汴京城街道上，是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各種新奇玩意琳瑯滿目，帶著京都特有的口音大聲的叫嚷著，男男女女挑選著心儀的物品。

        這其中，就有新科狀元沈流年。少年才俊，三元及第。在這大明王朝，他是獨(dú)獨(dú)的一份。可謂令人艷羨。

        突然一陣馬蹄踩踏聲由遠(yuǎn)及近的傳來，馬上女子一身英姿颯爽，眉目中具是張揚(yáng)與自信：“讓開，讓開，都給本公主讓開。”

        一個(gè)小孩站在路中間，似是被馬蹄聲所驚嚇，愣愣地站在路中央，一動(dòng)不動(dòng)，宋冉跑過去，一把抱住孩子，男子皺皺眉，一把抓住宋冉的衣領(lǐng)，將宋冉與那孩童一起拽離了路中央。隨即便是勒馬聲，一陣塵土飛揚(yáng)。

        小童爬起身，一把抱住男子的褲腳，就開始嚎啕大哭。

        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這是誰啊？險(xiǎn)些撞到那孩子。”

        “險(xiǎn)些撞到，若是撞死了你也不能拿這人怎樣。”

        “怎么說？”

        “這位是皇帝和皇后所生的嫡長公主，皇帝皇后都寵的不得了，草菅人命，在上面那兩位眼里，可算不了什么。”

        “這幸虧這小童被救了，可憐，可憐啊。”

        這一世，蘇漫夭是大燕長公主——燕漫夭，萬千寵愛于一身。她無視周圍人對她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

        看到男子低眸，額間青筋直跳，目光森冷地看向小童。

        那側(cè)顏刀削斧鑿，燕漫夭卻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這是自己魂?duì)繅衾@了無數(shù)個(gè)夜晚的人。她愉快地勾唇，殿下，我終于又找到你了。

        男子語氣平淡：“小朋友，可以撒開我的衣服嗎？”

        小孩被男子的目光嚇得身體一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哭的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喊：“哥哥，我害怕，我腿好痛，好像起不來了。”

        周圍的人一聽，偷偷朝燕漫夭投去指責(zé)的眼神，但被燕漫夭眼神一掃，都低頭一言不發(fā)。

        看到男孩如此，沈流年周身散發(fā)出寒意，臉色冷到可怕。

        燕漫夭看的津津有味，并且不打算出手相助，誰讓她的殿下剛剛拎了別的女人的衣領(lǐng)。她想，這會(huì)兒她的殿下應(yīng)該想，把這男孩撞死在馬前吧。

        “沈哥哥，你沒事吧？”一位長相溫婉的女子映入燕漫夭的眼簾，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不點(diǎn)而紅，眸含秋波。她面露驚訝，這人竟是與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但周身的氣場卻完全不同，這人一看就溫溫柔柔的，是個(gè)好相與的主。

        燕漫夭卻覺得格外刺眼，沈哥哥，他們很熟嗎？叫的這么熱絡(luò)。

        燕漫夭啟唇，俯視著他們：“這位姑娘，沈公子沒事，不過，你若是再不從他懷里抱走那位男孩，有事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宋冉抬頭，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眼中流露的是蔑視。直覺告訴她，這個(gè)女子很不喜歡自己。

        她卻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從沈流年懷中牽過孩子，蹲下細(xì)聲安慰。

        沈流年抬眸看了馬上的女人一眼，她倒是觀察的仔細(xì)。

        可是不論安冉怎么哄，孩子依舊大哭。

        沈流年轉(zhuǎn)身就走，這孩子吵的人頭疼，聲調(diào)平淡：“小朋友，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還有急事，先走一步。”

        小冉，燕漫夭心里咬牙切齒，等我把你追回來，這些賬咱們一定好好算算，殿下。燕漫夭翻身下馬：“慢著，這冤屈可不一定是這小鬼的。”她環(huán)視了一周，輕笑：“說不定，我才是那個(gè)冤大頭。”

        沈流年絲毫不感興趣誰對誰錯(cuò)，他腳步未停，但宋冉卻轉(zhuǎn)頭，輕柔勸說：“若非沈哥哥相救，公主可能就撞到這孩子了，公主哪里受了冤屈。公主雖是皇親國戚，但也不能如此蔑視人命，騎馬之時(shí)應(yīng)當(dāng)注意馬速，以免傷到他人。”

        燕漫夭諷刺的勾唇，眼神冰冷，如有實(shí)質(zhì)般射向宋冉：“你在責(zé)備本宮？”

        沈流年擋在宋冉身前，冷冷對上燕漫夭的視線：“小冉只是說一下實(shí)況，并沒有責(zé)備公主的意思。”

        燕漫夭呵呵兩聲，胸中妒火翻涌，他竟然因?yàn)閯e的女人瞪我。她拽住沈流年的袖子，就開始哭。但還不敢把鼻涕眼淚擦他身上，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眼淚：“這小孩昨日就站在路中央，訛了我三兩銀子，今日怕是錢花完了，又來欺負(fù)于我，我雖是公主，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他的冤大頭啊。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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