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心有余悸地看著江流年的背影。

        曼珠沙華承載著世間最惡的記憶，可在解開契約后，她卻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

        她終于記起來了這段詭異的記憶。

        這是她的記憶，換句話說，這是她未來的記憶。

        因為她穿越過來攪亂了時間線，所以這段記憶有了預測未來的作用。

        不會的，她喃喃，他會活著的。

        可她心慌的厲害，總覺得回溯鏡不會如此簡單地讓她離開。

        天道有常，萬物此長彼消，生者必誕生于死者。

        可萬年來，誰又知道回溯鏡的代價。

        甚至那無望底深淵，都是有去無回。

        不論沐漫夭怎么擔憂，日子總是一天天過了下去，她跟著帝君參與了人族的反擊計劃。

        “你覺得會成功嗎？”

        沐漫夭看向江流年，那人三千青絲散落，看向圓圓的月亮，“中秋了。”

        沐漫夭笑吟吟道，“是啊。”

        如來邁步進屋，招呼道，“快來吃月餅。”

        兩人落座，卻在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如來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不可思議地打開了大門，“二弟，你回來了。”

        帝坤帶著青檸走了進來，興奮地道，“大哥，我找到兩族和平共處的方法了。”

        如來苦笑的搖搖頭，他這二弟一腔熱血，想要當大英雄，他也不好澆他冷水，問，“什么辦法。”

        “聯姻。”帝坤驕傲地昂起頭，“我和青檸成親，那龍族族長就是我岳父，我們便是一家人，自然要互幫互助。”

        江流年和如來都訝然地看向他，沐漫夭卻是恍然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看著青檸略略隆起的小腹，突然就想到了帝鈺晟，大家都說帝鈺晟是王母所生，可如今看來，卻是未必。

        不知帝鈺晟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作何感想。

        而如來心思細膩，自然也看到了青檸的肚子，他瞪大了雙眼，“你們，你們簡直膽大包天。”

        帝坤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這有啥，咱們明日就去龍族提親。”

        青檸站在帝坤的一旁，溫婉地笑著，“好。”

        可內心卻忐忑不已，她雖是龍族的少君，卻是最不受寵的，若不是受姊姊庇佑，怕是很難活到如今。

        當初她也是偷了姊姊的令牌才把他救出來，如今回去，不知龍族容不容她。

        她抬頭看向身邊風光霽月的男子，當初在戰場上的一眼，她就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個人。

        滿腔熱血，赤子之心。

        金瞳流轉，熠熠生輝，眸中滿是“是比天高”的傲氣。

        她暗暗攥緊了拳，她需要去為自己與孩子博一個前途。

        沐漫夭將兩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按照歷史來看，帝坤的夢想終究是失敗了。

        而這其中的變化，史實已不可考，她也只是有隱隱的猜測。

        如來見勸不動兩人，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來吃月餅吧。”

        每年中秋，三人執盞對飲，好不快活。雖今年多了兩個非人物種，多了層陰霾，也算團團圓圓。

        誰又能想到這是他們三人最后一次中秋共飲。

        往后種種風云變幻，料是天道，恐怕也嘆一聲造化弄人。

        ＊

        如來將此事告訴姬軒轅，卻見姬軒轅眼神閃爍，干笑了兩聲，“既如此，我們自然歡迎，三位尊上去提親吧，我們會把族里布置好。”

        如來雖有疑惑，也沒說什么，剛要準備出發，就見帝坤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

        “青檸不見了，還寫了一封信。”他攥著那封信，目眥欲裂。無數情緒紛雜呈現在臉上，不知如何是好。

        “寫了什么？”

        “她說她是偷了姊姊的鑰匙才把我救出來的，她說要將功贖罪。”

        “愚蠢。”如來臉色一變。

        三人快速來到龍族，沐漫夭當然被迫跟著過去。

        她耷拉著眼皮，打了個哈欠。

        顯然，他們被拒之門外。

        無論你說你是使者還是女婿，他們都不讓你進。

        最后帝坤實在不耐煩了，直接和他們打了起來。

        江流年和如來對視兩眼，也加入了戰斗。

        沐漫夭就不好過了，她躲避著他們的刀光劍影，顯得狼狽極了。

        “你們打就打，別殃及池魚。”

        江流年抽空看了她一眼，給她套了各保護盾，她才顯得不那么狼狽。

        眼看著這群人打的難舍難分，沐漫夭大喝一聲，“我們是來投靠的。”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沐漫夭。

        沐漫夭開始編，“姬軒轅弒殺無度，我們來投靠龍族的。”

        一條龍將信將疑地問，“真的。”

        顯然他就是他們的首領。

        “當然，要不我們這么幾個人來不是自投羅網嗎？”

        那首領聽著也有道理，躬身道，“貴客稍等，待我去稟告族長。”

        沐漫夭給江流年使了個眼色，江流年趁其不備，瞬間制服了他。

        當刀架在脖子上時，那人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不禁惱羞成怒道，“卑鄙的人類。”

        沐漫夭翻了個白眼，“我可不是人類，快說，青檸少君在哪兒？”

        那人沒等沐漫夭說完就大喊，“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會……”

        “在懲戒谷。”

        沐漫夭一聽這就不是個好地方。

        卻見帝坤面色一變，飛快朝里面走去。

        他面帶殺氣，見人便砍，用了十成十的勁。一時間大家都畏縮不前還真讓他打到了懲戒堂。

        而他們來的剛巧不巧，聽到了里面威嚴的聲音，“開始。”

        帝坤一腳踢開房門，屋外的結界也被他震得四分五裂。

        他推門所見，是青檸身著單衣跪在地上。那人拿著碗口粗的鞭子，正朝青檸揮去。

        帝坤怒喝一聲，反手一掌將那人震飛在墻上。

        高堂上的山羊胡老人怒發沖冠，“人類，你好大的膽子，敢帶這么幾個人闖我龍族府宅。”

        帝坤跪下，鄭重其事道，“晚輩帝坤，特來向族長求親。”

        龍族族長看著跪在地上的帝坤，冷笑一聲，“好，你若愿意代青檸受過，我便答應你的求親。”

        青檸搖頭，“不要，不要，我不會有事的坤郎。”

        她自己有孕，爹爹不會打死她的，只是帝坤若是受罰，那就不一定了。

        帝坤卻是堅定地點點頭，“好。”

        他筆直的跪在地上，“請。”

        老者撿起掉落在地的鞭子，“二十下，你且自行數著。”

        “爹爹，讓執行堂的人來吧。”這是笞龍鞭，人的功力越高深，這鞭的威力越大，若是讓父親來，別說二十下，十下他都撐不住。

        族長冷冷地看向帝坤，“若是你，自然要執行堂的人來，若是他，便老夫來，小子，你也聽到了，老夫可不會手下留情，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帝坤看了眼哭成淚人的青檸，“別哭，我不會有事的。”

        “好。”隨著話音落下，鞭子朝帝坤身上抽去。

        如來于心不忍，沐漫夭則漠然地看著帝坤。

        六鞭下去，那人氣息顯然亂了。

        如此刻骨銘心的愛，真的還會再愛上另一個人嗎？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第十鞭的時候，帝坤的身子如風中弱竹，搖搖欲墜。

        沐漫夭知道帝坤不會死，但她不認為他能撐過這二十鞭，這老頭明顯沒打算讓帝坤活著。

        但若是真的撐住了，他就真的能同意嗎。

        第十五鞭的時候，帝坤吐出一口血來，他甚至維持不住身體，倒在地上。

        周身的靈力四散，不知是怎樣的毅力，讓那人又筆直地跪了起來。

        族長眼中流露出欣賞之意，但很快又被更濃烈的恨意代替，他將靈力匯聚到鞭子上，狠狠甩了下去。

        “啪。”隨著鞭響聲是骨骼碎裂的“咔嚓“聲。若不是帝坤是仙人之身，如今怕是已經殞命當場。

        但這一鞭也確實不好受，帝坤筆直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來。

        如來面帶怒容，這老頭根本沒打算讓他二弟活，此等吃力不討好的事，縱使他溫潤守禮，也不免有了幾分火氣。

        剛要出手制止卻被江流年阻止了。江流年道，“他不會同意的。況且我們要相信他。”

        如來看了看倒在地上仍舊緊咬牙關沒有發出一聲慘叫的帝坤。不禁微微發愣。

        他只道自己二弟是少年心性，看了幾個人間話本，又是無上天賦，就想當個英雄玩玩。卻不想他如此執著，如此堅韌。

        如來碧綠色的眸子看向蒼天，可天意難為啊。

        他冥冥之中似是感到了天地的召喚。而天道看著地上的那人，突然也產生了一絲興趣。

        這就是人類嗎，明知不可為而為，既然你如此至純至性，吾便幫你一次。

        可別后悔呀。虛無中平地起風，隱隱傳來兒童稚嫩的笑聲。

        而第十九鞭后，帝坤終于忍不住吃痛出聲，身下鮮血淋漓，他感覺靈魂在四散，意識在漸漸模糊。

        眾人豈會不知，這是魂飛魄散的征兆。如若第十五鞭的時候，族長眼中的是欣賞。這第十九鞭下去，那人竟還能保有半分意識，則讓他意外和刮目相看了。

        此人若是成為兩族首領，又未必不能將他們恩仇解除。

        “族長大事不好了，人族殺過來了。說我們虜了三位上神。還說我們想獨占他們的血肉。其他族長都趕來了，要問您要個說法。”

        堂內眾人皆是面色一變，族長面色一沉，怒火中燒，“好你們個離間計。既然甘愿做棄子，那我就成全你們。來人，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隨即這最后一鞭也毫不猶豫地揮了下去。

        這一鞭，帝坤必死無疑。

        江流年與如來面色一驚，不顧自身受傷就要救下帝坤。

        卻見空氣中靈力突然暴動，將無數龍族振飛在地。而那一鞭打下去，帝坤的魂魄本要四散飛出，卻被那靈力硬生生壓回體內，洶涌的靈力修復著他的魂骨經絡。

        續筋接骨，卻又是重塑筋骨，照樣痛不欲生。甚至比鞭子更痛上一倍。

        帝坤痛到嘶吼翻滾。但無人能近他的身半步。

        那是天意。他們都感受到了。

        族長見老天爺再次偏心人族，不由暴跳如雷，“不用管他，淬骨煉筋，他不一定有命活，把另外幾人就地格殺。”

        所有龍族都化身成龍，屋內瞬間變大了無數倍。

        看著夢中熟悉的場景，沐漫夭瞳孔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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