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連人也當(dāng)，算尼瑪什么當(dāng)鋪？
田原把桌上的筆、墨、硯收好，藏到屋梁上的角落里，看看外面天已微亮，肚子也早就餓得咕咕叫了，索性不睡，把那卷宣紙打開，折了幾折，揣進(jìn)懷里，跟著也下了山。
他邊走邊想，越想這事就越納悶，雖然拜了兄弟，此時他卻連大哥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
大哥叫他帶給陳記當(dāng)鋪掌柜的，明明是一張空無一物的普普通通的宣紙，市面上哪里都買得到，莫非這紙里還有什么名堂？
田原苦笑著連連搖頭，他想大哥性情也真古怪，說走就走，言語行事，總讓人參他不透。
田原回想他的言語，隱隱覺得里邊似有極深道理，又平平常常，并無二異。
田原心里一凜，一個念頭閃過他的眼前，大哥為何不肯通報姓名，是無意遺忘還是有意如此？
莫非他真的就是天道教主？自己和他肩并肩跪著對天發(fā)誓，說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說什么背恩忘義、天人共戳！
若真如此，自己還報什么仇？他越想越不對頭，覺得這里面定有詭計，不由得大汗淋漓。
一陣涼爽的江風(fēng)撲面而至，人清醒了許多。
大哥若真的是天道教主，憑自己這兩下三腳貓的功夫，他就是站著不動，自己也未必殺得了他，他若真想陷害自己，還用得著耍什么詭計，這個夜晚，自己就是有兩百條命也沒有了，哪里還會生還。
如此一想，心下不禁釋然，人也輕松許多，加快腳步，登登登朝山下走去。
吃過早飯，田原就按大哥的交待，去找陳記當(dāng)鋪，好在桐廬城本就不大，陳記當(dāng)鋪雖在一條僻靜小街，田原問了兩個路人，也很快找到了。
天色尚早，當(dāng)鋪的門還關(guān)著。他在斜對面的街樓下找個地方坐下，把臉埋進(jìn)胳膊，只露出兩只眼睛朝外偷偷打量，生怕被人發(fā)覺。
街對面有個卜卦的中年人，這一大早的就出攤了，正往墻上掛著招幌。
幌子正當(dāng)中寫著“也非仙”三個斗大的字，下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奇門腥盤，只問生死，不管其他。”
田原讀著好生奇怪，江湖人士，把算卦的分成尖盤腥盤，尖盤是指那真下過功夫有些學(xué)問，算的卦也很靈驗的人。
腥盤是調(diào)侃那些一味只憑把簧，信口開河，瞎編胡弄蒙人的。
世上只有明明用瞎話蒙人，卻擺出一副尖盤架式的人，哪里還有在招幌上寫明自己是腥盤的，誰還會去占他的卦呢？
更奇的是后面兩句：“只問生死，不管其他”，找算卦的，大多卜財路、卜功名、卜婚姻的，誰沒事會去找算命的給自己卜個生死的？
田原笑著搖搖頭，搖罷，心里又突地一凜，暗道：難怪他自稱奇門腥盤，卻是安慰人來著，若有誰占個死卦，豈不被他活活嚇?biāo)溃孪壬昝魇切缺P，所占的卜大都當(dāng)不得真，即使抽到個死簽，也可一笑了之。
田原暗暗發(fā)笑，這漢子的生意說什么也不會見好。
街上稀稀落落只有幾個行人，一個腰佩寶劍武林人士打扮的壯漢從街那頭，匆匆往這邊走來。
他看到也非仙的布幌，吃了一驚，剎住腳步，臉上出現(xiàn)疑惑的神情。
他轉(zhuǎn)過身朝也非仙的卦攤走去，從簽筒里一聲不吭地抽出根竹簽，遞給也非仙，也非仙把四十九根卦簽啪地合攏，手里不停地忙碌，過了片刻，他瞇著眼看了看卦盤，道：
“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壯漢恭敬道：“先生請講。”
“你心里猶豫不定，不知是往前直走好，還是停下來好。”
“對，對。”
“你還是往前直走好，停下來是條死路。”
壯漢臉色登改，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多射先生。”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銀錠放在攤上，轉(zhuǎn)過身往前急走，經(jīng)過陳記當(dāng)鋪門口的時候，他朝關(guān)著的大門瞄了一眼，腳下加了把勁。
田原一宿沒睡，本來已睡意朦朧，目睹此景，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睜大雙眼，好奇地看著。
陳記當(dāng)鋪的門打開了，一個清瘦細(xì)長的老伙計提著掃帚，埋著頭，把門前的臺階胡亂掃了兩下，嘴里哼著小調(diào)跨回當(dāng)鋪很高的門檻，消失在里邊的黑暗里。
田原起身，正欲往對面過去，街那頭又過來兩個武林人士打扮的漢子，經(jīng)過也非仙卦攤時，倆人臉色俱是一變，其中的一位問道：
“先生，給在下卜一卦如何？”
也非仙嘆了口氣，輕道：“我只賺活人的銀子。發(fā)死人的財，未免講不過去。”
一個漢子大怒：“混帳，你這說的啥話？”
也非仙淡淡一笑，閉著眼不理他們。
漢子還欲計較，另一個趕緊把他拉開。
兩個人來到陳記當(dāng)鋪門前，互相看了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解下腰里的九節(jié)鞭，縱身一躍，一起進(jìn)了當(dāng)鋪的大門。
田原聽到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從大門里飛了出來，仰面摔在地上，一動不動，額頭上有個窟窿，汩汩地朝外冒著鮮血。
另一個人跟著也飛出來，正好跌到也非仙攤子前面，也非仙伸手把他接住，嘿嘿笑著：
“看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漢子掙脫了他往前逃去，也非仙在后幫他數(shù)著步子，數(shù)到八時，也非仙叫道：
“再往前兩步，就是鬼門關(guān)了。”
漢子驀然站住，臉已嚇得鐵青，他回頭看看躺在街心的兄弟的尸體，一咬牙，又往前面跑去，剛跑兩步，也非仙叫道：
“倒也，倒也。”
漢子真的一個趔趄，仆倒在地，再也不能動彈。
過了片刻，瘦長的伙計從門里出來，站在臺階上看看街心的兩個死人。
他看到也非仙愣了一下，也非仙朝他拱拱雙手：
“發(fā)財，發(fā)財！”
伙計冷冷道：“你也來了？”
他走下臺階，一只手拎起一具尸體，重新走回當(dāng)鋪，他看了看手中的尸體，搖頭道：
“人家講明是當(dāng)兩個死人，你們活蹦亂跳來湊什么熱鬧。”
他提著兩具尸體，走起來輕飄飄的，田原心道，此人看不出竟有如此神力。
再看也非仙，此時他重新閉上眼睛，打著盹，竟象眼前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似的。
田原的心里七上八下，看來這當(dāng)鋪是個兇險的所在，自己還要不要去？
這一去肯定兇多吉少，也非仙又是什么來路，從剛才伙計的神情看來，對他頗有幾分顧忌。
田原往街的兩邊看看，原先已經(jīng)開門的店鋪此刻都門窗緊閉，遠(yuǎn)遠(yuǎn)的街口，行人都站住不敢過來，看來這地方的人對此都習(xí)以為常，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為妙。
田原心里暗暗叫苦，瞧這情形，自己即使想逃也不可能，當(dāng)鋪里的人和也非仙，肯定在暗中注意著他，稍有動靜，他們就突施冷箭，田原被人追殺的多了，于此種處境似乎已很熟悉，心里倒也不慌。
他猛然想起大哥的話，大哥叫他找當(dāng)鋪掌柜，還說一切都聽掌柜吩咐，大哥總不至于存心想加害我吧？
哼，真要這樣在下也不怕，我田原雖然武功不濟(jì)，卻也是一諾千金，我答應(yīng)把這宣紙交給掌柜，自然要做到，就是明知此去難以逃生，也會去的，田家世代還沒出過一個孬種！
如此一想，田原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豪情，挺直身子朝街對面走去。
也非仙突然叫道：“小兄弟，不卜一卦？”
田原擺擺手，繼續(xù)朝前走去，也非仙在背后冷冷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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