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陸銘澤看著窗外的隋欣欣，偏著頭降下車窗，“有事？”

        其實隋心心攥著衣服走出店里的時候，已經后悔了，那件衣服沒有袋子，衣領處的凸起勾得整個衣服十分扭曲。她在店里抬頭看見這件衣服的時候，本能地想那個人環顧店周的時候不可能沒看到，除了今天沒有別的機會，所以應該趕緊把衣服送給對方。

        沖出門店才看出這些不妥，不遠處陸銘澤為了不讓車窗擋住視線，傾過身子對她發問，她無奈踏下臺階。也許是腳步太慢，陸銘澤低頭打量了她一眼，看見她手里的衣服卻沒說話，仿佛是看她如何開口。

        夜里溫度驟降，腳踝仿佛被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一般，寒涼入骨。隋心心抓著衣服，深吸一口氣。

        矮了半截身子朝車內說，“陸先生，您好，您的衣服我還沒來得及清洗，如果您不著急，我清洗完再還給您。”

        “不必了。”他輕飄飄地答道。

        “不行不行，這怎么行！”隋心心搶白，她沒遇著他就算了，既然遇著他了，怎么能平白留一件衣服，再說放她這也不合適啊。大晚上的其他店關門了，他又急著要走，她站在那一時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卻想讓他應下自己的要求。

        “要不…要不…”她揪著衣服往車里望，視線沒停在一個給她靈感的地方，最后她放棄徒勞，看著眼前人。

        陸銘澤隨著她的張望動作，最后和她對視幾秒開口，

        “要不衣服放你店里，我有空再來取？”

        “可以可以。”

        隋心心因為終于說服對方而高興不已，噙著笑看著陸銘澤。

        陸銘澤心里暗自發笑，一件衣服而已。

        “外面冷，進去吧。”陸銘澤握著拳頭擋在嘴邊，咳了一聲。喚醒了杵在車窗外的隋心心。

        她晃過神，偏過頭道，“祝您一路順風。”

        陸銘澤看了一眼她沒回應，猛踩油門離去。

        回到自己的房子，已經凌晨。隋心心喜潔，雖然全身有如被人敲過骨頭一樣，但是她還是堅持洗了澡。

        這一夜她睡得不踏實，夢到了自己小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坐火車出遠門，夜幕里爸爸媽媽聊著尋常家事，她在一旁不用說話，光聽著就覺得很滿足。

        后來，夢見江平凡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她越是掙脫，他就越是攥得緊，直到江平凡老婆從對面的馬路沖過來，她才掙脫江平凡的手，她被揚了一巴掌，夢也醒了。

        隋心心坐起身來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臉，想起對駱珠珠說的那句話，嘴里喃喃地重復著，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今天的周末店里是正忙的時候，她出門前拿起那件羊絨開衫打算今天處理。

        但是一進到店里，就沒停下來過。小齊忙著為客人試紗，隋心心跟著溝通需要改動的尺寸，并且一一記下。駱珠珠敲定下周時裝周的最終版式。

        每位客人都是提前預約，平時工作日都沒有時間，周末的時候自然把試紗這種細致的活動安排上。客人一撥接著一撥，三個人忙到下午還沒吃上飯。等到2:00才緩口氣去休息區坐一會兒。

        “啊～累死了。”小齊猛喝幾大口水，“今年據說是結婚好，所以大家真的爭相結婚定日子啊。”

        駱珠珠也喝了口奶茶，擰了下眉頭，“是嘛，我怎么沒聽過這個說道。”

        “有的豬豬姐，我們家有個親戚就是這樣，兩個人本來打算明年的，但是聽說今年日子好，結果就改定今年了。”

        駱珠珠哈哈笑起來，“隋心心，你也聽過？”三人里邊要跟談婚論嫁能沾上邊的，就只有隋心心一個人。當年她和江平凡都見過雙方父母，這方面的講究也略懂一些。

        她喝了口茶，吞咽間回復駱珠珠，“是有這個說法。”喉間的不適被溫暖的茶液緩解，她輕咳一聲。

        吸引了一旁的小齊，小齊刷著手機抬起頭，看見隋心心今天湖藍絲質襯衫搭配豹紋半身裙，蹬了一雙黑色高跟鞋，顯得知性十足。

        她嘴甜道“心心姐，今天穿這么漂亮是有約會嗎？”

        隋心心看見一旁的紗尾馬上垂落到地上，起身往高抬了抬，正經地看了一眼小齊道，“我約什么會啊，倒是你們兩個，不要沒事兒老是玩手機，多出去認識認識朋友。”

        駱珠珠舉起手中的手機，辯解道，“別，別是你們，我今天晚上就要請假。”

        說著就沖兩人揚起下巴裝酷。

        小齊還沒見過這么神秘的駱珠珠，笑嘻嘻地湊過來壓住肩頭問，“豬豬姐，你請假要干嘛，難不成要約會的人是你啊！但是看你這身行頭也不像去約會呀！”

        她看了看駱珠珠這身機車皮衣和仔褲，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駱珠珠假意拿出補妝鏡照，“我這身怎么了，我今天要去干一件大事。”

        隋心心將外賣拆開送到駱珠珠手邊，“到底干嘛去，沒聽你提呢，跟誰約會啊。”

        “想等成了再給告訴你。”

        “成不成可以先讓我們看一下啊，也幫你把把關。”隋心心在想駱珠珠上一段戀情還是大學的時侯，現在事事變遷，大家都要換下一位人選。如果真的有了重新接納的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再說吧。”駱珠珠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吃面。

        隋心心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神神秘秘。”

        門口鈴鐺響起，小齊咬斷嘴里的面要起身，隋心心看了一眼手表，按住她“你慢慢吃，我來。”

        大家都以為是又來客人了，但只有隋心心拿起玄門的袋子，走向門口。

        “您好，是隋心心女士嗎？”

        “是的。”

        “來取一下您要送洗的衣服。”

        她將袋子雙手奉上，“抱歉啊太忙了，沒時間去店里，麻煩您跑一趟。”

        “沒關系的，也不遠。”男士將上衣左兜里的卡片掏出“有事您就打這個電話。”

        隋心心悉心收下“好的好的。”

        送走了男士，回去吃飯，小齊和駱珠珠已經收拾自己的餐桌，駱珠珠怕她著急，“你慢慢吃。”隋心心夾了一口已經泡得又粗又軟的面“我也吃完了。”

        “就讓你慢點吃嘛。著什么急！”

        隋心心騙她吃飽了，但其實她嗓子不舒服，吃著面條食不知味。

        小齊已經出去扔垃圾了，駱珠珠捆住隋心心問“昨晚誰來過？”

        嗯？？

        隋心心在她懷里不動了，“什么誰來過？”

        “少騙我，門口的衣服怎么不見了？”駱珠珠一副你心里有鬼的樣子。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這兩天的彎彎繞繞該怎么解釋，結果突然想起來最該關心的話題，“你車呢，修好了嗎？”

        “姐姐，這不是應該我問你嗎？你簽的字留的電話。”

        隋心心被駱珠珠掐了兩下，閃躲不急，正中癢癢肉，呵呵地笑起來。

        “忘了忘了。”把衣服的事蒙混過去，其實不是不能說，是隋心心每次一想到要講起這個人，總會不知覺想到他的眼神和氣勢，難免將事情表達不詳盡。

        駱珠珠拿她沒辦法，只得原封不動把剛才的幾個字再送回去“神神秘秘。”

        隋心心扁扁嘴，不理她。兩人一來一去的功夫小齊已經回來了，此刻臉上沒有一絲輕松的表情因為后面還跟著兩個男人。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嗎？”隋心心收起剛才的玩鬧一步上前，但是因為第一次有警察上門，心里七上八下。

        “你們誰是駱珠珠？”

        駱珠珠站出來聲音弱了一半，“我是。”

        兩個年輕警察看了一眼三個女孩，解釋道“別緊張，我們接到報警說，駱聞軍于下午2:00在家附近走失…”

        “我爸他怎么了！”駱珠珠急得聲音都變了。

        “你母親一直聯系不上你，所以讓我們來找到你一起尋找你父親，你回憶一下你父親最喜歡去什么地方？”

        駱珠珠抓過桌上的手機看，果然只半小時前屏幕就10幾個未接來電。她懊悔不已，想著剛才媽媽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得多么無助，眼淚在眼圈打晃。

        隋心心摩挲著駱珠珠的后背，輕聲安慰。“沒事兒，叔叔吉人天相，再說有警察同志幫忙呢。”另一個負責記錄的年輕人從記事本中抬頭，看了一眼冷靜的隋心心，隨后又低下頭等駱珠珠的話頭記錄。

        “我爸他生病以后頭腦就不清醒，平時也都是我和我媽帶他出去，他自己沒什么特別愛去的地方啊…”駱珠珠想到這些無題解有些哽咽。

        警察同志已經讓記筆錄的年輕人收手，“別急，那就一起去找吧。總會找到的。”說到最后有些安慰的語氣。

        駱珠珠聽進去了，人振作起來收拾東西。隋心心招呼小齊今天早點下班，駱珠珠按住隋心心“你干嘛？”

        隋心心眼神清澈“我跟你一起去啊。”

        “不用。”

        駱珠珠看了一眼旁邊的警察，“等我幾分鐘啊警察叔叔。”于是將隋心心帶到一邊，“今天情況特殊，所以我長話短說，我爸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還有一件事交給你辦。”

        隋心心挑眉后又將細眉擰在一起，眼巴巴等著她下話。

        “我今晚不是要去約會，是去談時裝周的項目，沒告訴你是因為沒談成不想你空歡喜，你今晚去江南會所，具體地址我發你。”

        隋心心聽完之后，動作沒停接著收拾皮包，“我陪你，今天我哪也不去。”

        駱珠珠看得隋心心這個倔脾氣來氣，但是礙于屋里人多，不好發作，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警告道，“好，你不去，但是你想好了，你今天是拿兩個人的命運開玩笑。”

        隋心心停下手里的動作，抬眸。

        駱珠珠人已經往外走了，“這是我一直爭取的項目，除了我自己，就是你。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人留下來。”

        隋心心的工作為的是信念，是熱愛。而駱珠珠不同，她為的是生活。父親生病之后，生活的重擔壓到她一個人身上，如果今天非要有一個結果，就是她替她完成，沒有做完的事。

        最后，送走了警察同志，記錄筆錄的年輕人將她擋在門內，輕聲說留步。小齊也被打發早些下班。她趕到江南的時候，正值下班高峰，南京路堵得水泄不通，她索性下了車一路小跑，今天她學聰明了，搭了一件風衣，跑到會所的時候，人已微微出汗。到了門口，服務生問她有沒有定位，她才緩過味來，將駱珠珠發她的地址報上來。

        服務生是個女生，笑盈盈地將她往里帶。她緊了緊身上的皮包，摸摸里面的資料一樣沒少，道了聲謝謝跟上。

        灰色大理石瓷磚輝映地上磨砂質感的臺面，墨綠色的窗簾懸在一旁，奢華的吊燈讓人不禁炫目，再往前幾步，一面雕花的鏡子立在窗簾旁。隋心心不禁駐足整理一下，將風衣搭在手臂。明明前一秒還在燈光的掩映下昏昏欲睡，下一秒在鏡前又打起精神，隋心心真是佩服這里的設計。

        陸鳴澤洗了手從手臺出來，沒走幾步，看見包廂前站著一位高挑身材的女人，立于門前，略有踟躕。左右踱步時扯著裙擺底邊的開口，時大時小。

        女人微轉過身時，他看清了那人的一張臉，白若雪，丹鳳眼。

        陸鳴澤頭轉向別處，輕聲哼笑。

        他人高腿長，此時已經幾步跨到包房前，但是隋心心因為想著如何開口介紹而愁眉不展，往常都是駱珠珠負責業務往來，她只需在幕后專心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可以，可是如今站到這個位置才覺出為難。

        她咬著指尖全然不知旁邊有人正抱臂觀察她。

        終于她鼓起勇氣抬起手去敲門，手指還沒叩到門，就聽見屋內的觥籌交錯聲音逐漸放大，她抬起頭看到門開了一指縫，旁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進來嗎？”

        完全不顧及她錯愕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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