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方混戰 第十二回 吳掌柜的
藥石閣里雖然剛發生了爭斗,隨著守衛的清場和小二們迅速的清掃,這里又迅速歸于秩序。
“狗子哥,我該怎么把小二們喊過來問問這些藥的事兒?”
“笨,我就是小二,你怎么喊我的你就怎么喊他們唄。”
“哦,對哦。”贏不疫尷尬一笑,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隨后大喊一聲:“狗子哥!”隨著他喊完,各處看藥和小二的目光都投向他,有的還因為他的光頭多看了他兩眼。
“這呢,這呢,我在你身后呢少爺!”狗子一瞧這勁頭,趕緊出來打圓場,隨后喊道:“抱歉啊列位,剛才我去上廁所了,我家少爺沒找到我,抱歉啊抱歉。”聽狗子這么一說,那些目光才收了回去,繼續看藥去了。
“你要笨死啊你,你喊我名干嘛。你現在是大爺,他們是小二是二子,你擺擺手他們就得老老實實過來。”
“你讓我怎么喊你就怎么喊他們的啊。”
“我真服了你了,算了算了,我來吧。”
狗子也清了清嗓子,故意壓了壓音調喊道:“你,過來。別看了,就你,我家少爺有事問你。”
被點名那個小二看這個麻衣長衫的小廝沒有一點富貴樣,身后跟的還是一七八歲的孩子,壓根沒想理這倆人。但是有礙于藥石閣的規矩只能遠遠答道:“爺,您稍等一會,有位貴客一會就到,他昨兒就差人過來說今天要過來,眼看到時辰了。”
“算了吧狗子哥,人家提前約好了,咱再等等或者換一個也行。”贏不疫小心扯了扯狗子的衣衫小聲說道。
狗子猛一回頭,雖然說得也很小聲但是明顯帶著氣,說道:“算了?憑什么算了?我在客棧不管誰叫我,我都得老老實實過去。怎么到他這兒小二到成了精了,有沒有點服務意識?”
狗子轉過頭去直接嚷道:“放恁娘的狗血羅圈屁,睜大你狗眼瞧真了,我家少爺是佛域來的貴使。就算是城防的人都對我家少爺禮遇有加,怎么到你這還得排在沒來的人后面。老子今天就在這看著,一會誰過來,他敢不敢插我家少爺的隊。”
狗子一喊,不光是那個小二和大廳的客人,連贏不疫本人都忍不住的臉紅。他不喊還好,他這一喊整個大廳的人都看向贏不疫竊竊私語。贏不疫算是被這種異樣的目光看習慣了,大約都能猜到他們在說什么。
這小二更是被狗子唬住了,他實在沒想到,看著不起眼來的卻是這么個主兒。其實就論身份尊貴,贏不疫出身也是正經厲害的,爺爺和父親都是一域主城的二把手。這昆崳城說破大天也就是個衛城,就算把衛城一把手喊來也沒有主城二把手位高權重。可惜這是道域也不是佛域,當然贏不疫的家人都已經先走一步,那些尊榮也都是過眼煙云了。
雖說這小二被唬住了,但這里是藥石閣,有人預約就得耐心等候,有了規矩的支持那小二也多少硬氣了一些:“爺,瞧您說的,小的確實有老主顧約好了……”
“我查仨數,你再不老實兒過來就把你家掌柜的喊來。”
“一”
“爺,您別……”
“二”
“少爺,您行行好。”小二眼看求狗子不管用了,直接去求坐在幕后的“少爺郎”贏不疫。
贏不疫心軟,也不想讓別人為難,趕緊再扯扯狗子。
但是狗子現在是一朝得勢哪里饒人的狀態,完全忽視了贏不疫的拉扯,眼看要數“三”了。
小二眼看不對,這要是讓他數出三來,客人數了三聲都不過去,就算有規矩支持也難免要挨罰,趕緊大喊:“吳姐,吳姐,這兒有貴客找您。”
狗子被他這一個變招打的有點沒法接下文了,這“吳姐”應該是狗子查完“三”以后大喊大鬧惹出來的人物。怎么這小二自己直接把上級找來了呢,這不是走狗子的路讓狗子無路可走嗎?
小二喊了兩聲以后,從幕后走出來一個錦衣華服,高貴端莊的青年貴婦,一顰一笑好似云中月,一步一娜恰如錦上花。這“吳姐”端著笑出來的,以為又是哪個公子哥嫌小二笨把她請出來了,一般的公子哥讓她拿手里的錦扇輕點一下也就怨氣全無了。今兒可好,出來一看是倆屁孩子,臉上的笑驟減一半。
“吳姐,這倆貴客要查數,我這里確實有客人昨兒就預約了要過來看看新來的珠蓮膏,我實在走不開才把您請出來了。”
這吳姐又向贏不疫他們走了倆步,拿扇子擋住臉,輕輕回頭對小二說:“笨死你算了,就這倆個小破孩你都不搞不定,我養你干嘛吃的,回頭再收拾你。”
說完就把頭轉向贏不疫,把扇子拿下去之后又是滿臉的笑意,這變臉堪稱絕活。“呦,這位小少爺看起來臉生的很啊,不是昆崳城人吧。敢問少爺從哪里來,來我這藥石閣有何貴干呢?”
小二剛想開口,卻發現那吳姐嘴上雖然帶笑,眼中竟有慍氣,想來是覺得一個小廝不配和自己對話,現在恐怕只有讓贏不疫自己對答了。
看贏不疫半天不說一個字,狗子點了點他:“少爺,您看委屈您和他們說幾句話?”
贏不疫委屈的淚都快出來了,幾乎咬著狗子耳朵說道:“我讓你算了你偏不,這下好了吧,你讓我說啥?”
狗子也是貼著贏不疫耳朵回答道:“你怕他們干嘛,他們都是開門做生意的,你是客,你想說啥說啥。”
看著他倆你一句我一句咬耳朵,吳姐似乎不耐煩的咳了咳。贏不疫雖然見得少,不代表他傻,已經聽明白了吳姐的咳嗽,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咳咳,我是煙霞小僧,奉師父命下山采購,途徑貴寶地也想上來開開眼界,剛有不當之處,還望海涵。”
贏不疫說完以后,狗子的臉幾乎都黑了,心中暗道:“我給你捧那么高,你自己說這么低,這不是你搬石頭砸我的腳嗎?”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幾乎給狗子看傻了,那吳姐原本還高高在上遠遠站著,聽完贏不疫的自我介紹之后居然直溜溜跑到贏不疫身邊坐下。一邊說還用手指還刮了一下贏不疫的鼻子:“你就是不疫吧,你師父是不是贏阮?你說你來城里幾天了?咋不早點來我這里坐坐?你師父有沒有讓你帶點東西給我?”
這“吳姐”連珠炮式的問題也給贏不疫問傻了,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最主要的是有很多問題問的他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還沒等贏不疫回答,吳姐就直接罵起了剛才的小二:“早跟你說過,有外來的客人先跟我匯報,都聾了是不是?還有你們,是不是都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好好好,都罰半個月的薪水,你罰一個月的,我就讓你們好好長長腦子。”
不想接待贏不疫的小二低頭不語,其他小二都怒視那個小二,幾乎想把他吃了。
“那個吳姐……額,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您。此事因我而起,還望您莫要懲戒他人。”
剛剛還怒火沖天的吳姐,聽贏不疫這么一說當時又是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算你們運氣好,既然贏少爺都這么說了,就不罰你們了。但你們記住了,這是我的貴客,再有怠慢,嚴懲不逮。”
廳內小二紛紛感恩戴德,吳姐也沒管贏不疫愿不愿意,拉起贏不疫就往內廳走,還對贏不疫說:“你啊,你確實不能叫我吳姐。你以后就叫我吳姨吧。”
狗子也想跟著進去一探究竟,怎么自報家門以后對面這態度竟有如此轉變。難道佛域貴使這名頭這么響嗎?連藥石閣這種地方都不敢怠慢?
沒想到他剛要動,直接感覺到一個冰冷的目光就射了過來,正是吳姐。
伴隨著吳姐的冰冷目光,狗子又有數了。狗子本就是會察言觀色這人,這種目光他當然懂。
“得了,我又被擱下了,就和在鑒妖司里一樣。唉,人狗殊途啊。罷了,你進去軟玉溫香,我出來橫行天下。”狗子被看了一眼就知道進不去了,他也有自己的算盤,他打算在外廳好好享受一下他當大爺的滋味。
“喂,還是你,把茶水果盤都給我端過來。”眼見吳姐和贏不疫進了內廳,他就開始肆意指揮外廳小二了。經過剛才的事,外廳的誰還敢得罪他,一招不慎半月薪水可是歷歷在目啊。
狗子在外廳頤指氣使,內廳的氛圍可不是這樣的。
贏不疫小心翼翼跟著他吳姨進了內廳,內廳是一間會客的大廳。案幾長椅都是一等一的豪奢,墻上掛的是數不清的精美字畫。就連案幾上的茶具也是鑲金嵌玉。吳姐就安排贏不疫和自己同坐在一條長椅上。贏不疫哪里敢坐啊,真要說起來他長這么大就沒怎么見過女人,更別說和女人坐這么近,他也就聽過從贏墨嘴里描繪出來的女人。可贏墨本身常伴青燈古佛,從他嘴里出來的女人能有什么真實的描繪。
眼看贏不疫既害羞又緊張,給吳姐樂的不行,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哎呦,還害羞上了,剛見你師父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樣的。”
贏不疫被她刮的又氣又急又不敢放肆,橫豎怎么著都不對,只能說道:“您……您認識我師父?”
“認識?那可真是太認識了。不過話說起來,你師父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沒良心,已經很久沒進過城了。”
贏不疫聽她說師父沒良心,很想生氣,可總感覺她說這話和之前的老道說的夠賊的不是一個意思,愣沒生得上氣。
“你進城多長時間了?”
“算來這是第四天了。”
“四天了?!你怎么才到我這里?”說到這,吳姐顯得有些生氣。但是她這個生氣卻讓贏不疫頗為困惑。
“其實,師父就讓我進城采購,沒特意囑咐我要到哪里拜謁誰啊。”
“什么?這個天殺沒良心的!那你怎么來我這里了?”聽聞贏阮沒囑咐贏不疫來找她,她這臉上真是掛滿了不高興。但是她這脾氣來的讓贏不疫愈發明白了,可能真是師父欠她點什么。
“這個……是外面的客棧狗子哥說城內有幾處好玩的地方才帶我出來開開眼界的。冒昧問一句,是不是家師欠您些什么,是銀子嗎?我手里恰好有一些,您看夠不夠,我替家師還上,他可能是忘了交代我還錢了。”說著他就把兜里剩下的銀子全部掏了出來,這一舉動倒讓吳姐一呆然后笑的前仰后合。
“快把你那點碎銀子收起來吧,他確實欠我的,不過你還不上,哈哈哈哈哈……”
聽她這一說,贏不疫只能尷尬地將手里的銀子收了起來。
“罷了罷了,可能你師父真沒和你提起過,那我也不和你多說。我只能告訴你,我和你師父確有淵源,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她一邊說著一邊盯著贏不疫的錢袋子發呆,一直看到贏不疫把錢袋子收起來才回過神。
“你確定你師父確實沒交代你來找我嗎?”贏不疫還沒想明白她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這又回到之前的問題上來了。
“確實沒有,師父讓我下山就讓我采購,沒安排別的。”
“那我明白了,看來你師父算準了你會來我這里。所以就沒安排你。”
這話一出,贏不疫腦子里好像挨了一發巨雷,他好像有點琢磨過來了。贏阮之前進過好幾次城,怎么會不知道進城要帶文書。鑒妖司里的老道給的《明王別錄》,藥石閣里的吳姐對自己莫名其妙的好感。這些事攏在一起直接讓贏不疫醒了過來--這次下山的所有行程贏阮雖然都沒有安排,但是所有要發生的事都在贏阮的計算之內。現在唯獨翻山越嶺差點命喪九龍這事,他吃不準是不是也在師父計算之中,想到這不由一身冷汗和感嘆師父料事之準。
“想什么呢?”吳姐見他走神,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沒……沒什么。剛才您說這錢袋?”
“這是我給你師父的物件,你不信你仔細看看內袋,里面是不是繡了一個“藥”字。”
贏不疫將信將疑翻開錢袋內側,果真有個一個“藥”字,但是“藥”字旁側又多了一個歪歪扭扭繡上去的小字--吳。
“吳姨,這里面不光有個藥字,還有吳字。”
“嗯?拿過來我看看。”吳姐盯著這個吳字看了好一會才將這個錢袋收起了,放入自己懷中。贏不疫看她把錢袋放入她自己懷中,剛想問,突然反應過來。這個錢袋怕是師父有意要給這位吳姨的,不然繡個吳姨的吳字在上面干嘛。
“算你這沒良心的還有點良心。”吳姐一邊摸著懷中的錢袋一邊喃喃自語,說完再看一眼贏不疫才想起眼前還有個人,不能太失態。
“不疫,初次見面吳姨也沒有什么好東西送給你。這里有一片葉子你先收著,這里還有一粒丸藥,不過不是給你的。是吳姨托你帶上山給你那沒良心的師父的。”
贏不疫看看那個葉子,說是葉子,其實是由一種黃色金屬打成了葉子的形狀,贏不疫大約也能猜到這是銀子之上的金子。再看看那個小方盒,想來里面裝的就是丸藥。
“吳姨,葉子我不能要,丸藥我一定妥善保存回寺親手交到師父手中。”贏不疫接過丸藥,卻死活不肯收那片葉子。
“別跟你吳姨客氣,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吳姐直接把葉子塞進贏不疫的手里,也不管他要不要了。贏不疫也不想再和她推來推去,只能就這么著了。
“吳姨,我這次來藥石閣其實是想來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吃的丸藥,買點回去吃。”聊著聊著,贏不疫差點把自己來著的本來目的忘了,正好順口一提。
“哦?我倒把這茬忘了,你找到丹田所在了嗎?”
“嗯,前幾天剛找到。”
“會不動明王了?”
贏不疫臉又是一紅:“剛剛能金化半個指甲。”
“我滴個乖乖,到底是贏阮的徒弟。真真的小天才,就算放在整個昆崳城內也是個正經小天才了。在吳姨這里,別說買這個字,要什么吳姨直接拿給你。不過現在吳姨不光不能給你甚至都不能賣給你。”
贏不疫更懵了,剛才還好好的,這會怎么連買藥都不行了呢?
“你師父上回進城特意囑咐過我,如果以后你來了,要是沒找到丹田就讓我給你拿點補養丸;要是你找到了丹田不光不準我送你藥,甚至還不能賣你藥。雖然我不太明白,但既然是你師父說的肯定有他的道理。”
贏不疫從小最怕師父,也最聽師父的話,既然是師父說的那必須要遵行。
“你還能在城里住幾天?”
“算來還能住五個晚上,中間去看一下師父讓打造的禪杖就沒什么特別的事了。”
“嗯,剩下的五天你都住我這里。我找老師傅帶你粗粗了解一下藥理,學不會不要緊多少了解一點,對你以后也有幫助。”
“謝謝吳姨的好意,可我朋友還在外面等我呢。”
“哼,朋友?你說外面那個小廝?他算什么朋友?光給你往歪路上帶。”
“吳姨,狗子哥人挺好的,你別這么說他。”
“人挺好的?你可別怪你吳姨嘴狠,也不是我看不起下人。他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不配站在你身后。不信?我跟你賭一局如何?”
“賭?”
“哦,就是咱倆一起猜一件事,我猜對了你聽我的,你猜對了我聽你的,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了,就是狗子哥之前說過的耍錢。”
“什么?!他還敢帶你耍錢,我今天不扒了他的皮就算老娘跟你爺倆信了佛了。”
“沒有,他沒有帶我耍錢,他就告訴我他爹以前耍錢。”
“這樣還湊合,我跟你賭一把。如果出去他安分坐著,我就讓你跟他回客棧,不過白天你得到我這里來。如果他在外面飛揚跋扈,就說明他這人不可交往,你得給我老老實實在我這里把這幾天住夠了。”
“為什么他在外面飛揚跋扈就說明他不可交?”
“你師父就教你練武了?他本是一下人,豈有飛揚跋扈之資本?全憑借你之勢。借你之勢不行正路,即同你在行歪路一樣。你身上這身行頭不出意外是他帶你買的吧?你別這么看著我,我猜的,你師父進城都是一身麻衣僧服,也沒如此奢靡。光是你自己可能想不到置辦行頭進我這藥石閣內。”
贏不疫真是被她看了個透徹,一直低著頭不敢言語。
“你不必太過自責,你初入世道,容易讓這些市儈之人帶偏。咱倆就出去看看,別忘了咱倆的賭局。”
贏不疫深嘆一口氣,只能應了她了。他現在在內心祈禱:“狗子哥啊,你可千萬別在外面肆意妄為啊。”
(https://www.dzxsw.cc/book/48864179/65531127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